二零零六年六月二十九日。夜。
从克南寝室的阳台望去,天空是呈梯形的。夜幕尚未彻底地降下来,天空就已经昏暗一片。宿舍楼与附近公路紧密相临,公路两侧的路灯从南面打下来,宿舍楼被拉出一道漆黑的影子。
从躺下开始算起,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克南的体内有某种东西强行地要他起来,告诉他已无暇再睡。导致他再也恢复不了犹如秋日蝗虫般恬适的睡眠。电风扇直接吹拂在他的肌肤上,蒸发了夏日里无可避免的汗液。他感到喉咙干涩,披上一件白色的印有格瓦拉头像的t-shirt起身,他审视了整个寝室,棕色书桌在床铺对面一字排开。窗户是开着的,窗帘晃动。外面是被雨水打湿而显得锈迹班驳的防护栏。他走到书桌前喝了口水,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放下陶瓷茶杯的时候杯底跟桌面敲出咯噔的声响,同寝室的暮赫和卿壬下意识地转动了下身体,呼吸像晨雾一样悄冥安然。九月的夜晚是有风的,云在月亮前迅速地掠过。风彻底吹开窗帘的时候,月光洒满一地,克南清楚地看到一只乌鸦栖息在防护栏上以一对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他把窗户又关上,乌鸦被他的举动惊吓而飞走,留下一片黑色的羽毛在空中飘荡。屋内黏糊糊的湿气使他身体感到烦闷。克南从窗户望出去,路灯已经熄灭,他感觉到夜薄得像一张纸。
窗外没有人,克南在睡觉时隐约听到有人在向他求救,但在此刻看来又像是幻觉。克南举起手腕眼角瞥向手表看了一下。零点三十五分。原本扑向路灯的飞蛾在路灯熄灭后又向四周散去,一只飞蛾在克南关上窗户前飞向他的寝室,但很快又被电风扇吹开。克南将目光盯在飞蛾的身上,他的视线成了飞蛾的飞行轨迹。最后视点随着飞蛾落在他上铺的同学胡翼的鼻子上,奶油味薯片从胡翼手中脱落下来,掉在地上,戴口是敞开的。克南走进将它捡起放回胡翼满是甜品的床上。
飞蛾仍旧停留在胡翼的鼻梁上没有飞走的意思,而胡翼的身体却是没有一丝的反应。克南的视觉模糊,看不清楚胡翼的表情,只能大体从他肥胖的身体轮廓上来分辨这是胡翼。他突然感到一阵不安,从自己的枕头边拿过眼镜戴上,在这样的黑夜中,他终于看清了胡翼的表情,脸部五官扭曲,皮肤臃肿,像被活生生地浸泡到福尔马林中,饱受惊吓,布满血丝的双眼以眼白对着克南,头发蓬松像是被手用力地抓过。胡翼像是在痛苦和恐惧中离开的。克南虽没有目睹胡翼死亡的过程,但却到昔日好一夜之间死去成为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他的上铺不由地感到恐惧,他不禁坐倒在地上,发出颤抖的叫喊,像封闭在黑暗中的所有的力为撬开一丝裂缝而拼命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