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晚的时候我冲完冷水澡,习惯性地打开电视,夏夕失踪的前五天时间里,我每天夜里都是在电视机前度过的。电视机里几乎每个频道都会重复一次东南部沿海有关台风的气象预报,今年的台风比往年的稍早,台风以风速每小时210公里侵袭浙江。闽浙两省开始做好防台防汛工作。
半夜大汗淋漓地醒来。梦见自己在一团漆黑中痛苦挣扎着慢慢地死去,虽然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梦境,但是这次不一样,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梦也还是没完,依旧继续。这是梦最可怕的地方。醒后喉咙干得沙沙直响。去厨房打开电冰箱门。冰箱里面的奶牛和纯净水早已喝光,但当时意识不到,一边觉得纳闷,一边开电冰箱门。只见电冰箱里漆黑漆黑的,照明灯熄了。以为是停电,把脖子伸了进去。可是没想到从电冰箱里倏地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脖颈。是一只死人的手。那手抓住我的脖颈,以极大的力气把我往冰箱里拖,我极力反抗,喘气声充满整个房间。
午夜,他就这样坐在我了我的身旁,以白色的眼球瞪着我的脸,苍白的面色,消瘦的脸颊,他看起来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要瘦多了。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做梦的时候我不会听见耳边蚊子的稀碎的声音,不会闻到床边蓝莓果酱的香味,甚至不会在和他对峙时感触到他冰冷的肌肤,但这的确是梦,或者说我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梦。我没有了刚刚过多的恐惧,我攥紧双拳,目不转睛地盯视。他缄默,眼睛没有眨过一下,黑眼圈愈加浓重。我渐渐在他身上嗅到了自己的味道,尽管他没有生命的气息。我这样想到,原来他就是我,原本是我自己的一部分意识,,但出于某个原因他从我肉体内抽离,分裂出来,可是这想法太扯淡了。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先开口,以质问的语气跟他说。
他光着脚走到衣柜面前,从底部拿出被衣服压住的《灰之预言》,翻开其中的某一页,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书的一角,缓缓地将页面朝向我,封面朝向他自己,整个过程他的双唇禁闭,没有说话。上面出现的字,都是我和他不愿意看到的。
规则四:
这如同游戏,当从你打开《灰之预言》的那一刻起,你便要完全遵循它的规律和指示作出行动,宿命是无法改变的,如果你非要打破原先定好的预言,改写命运的轨迹。那么,你付出的代价是,你不仅在七天后死去,而且你的灵魂也要永远随肉体蒸发。
我沉在床上,蜷起身体,沉入短暂而深稳的睡眠。天空、街上,还有这个房间里,都好象染上同样潮湿、阴暗的灰色,没有任何看起来比较显眼的地方。起床时,作为我的灵魂的他已经离开房间,或者说已经离开我的梦境。《灰之预言》在床头摊开,规则四上面的文字没有褪去,字迹工整清晰,像被印刷好的铅字。
我整理了下思绪,简单分析出他想杀害我的举动应该是猜到我接下来将要做的便是改变夏夕的命运,作为我的灵魂,他只是并不想在这个世界蒸发,这多少有点抵触感,因为他是我的一部分,所早已经知道我已有办法如何找到夏夕。
同时,根据这条规则,我也终于弄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每个点都连上了清晰的线条,最后勾勒出一幅完整的画——茕拓的死,不过是因为他也卷入了命运的游戏,在四月一日那天为了救我,他不得不在预知的情况下改变了我的命运,因此违反了游戏的规则,他的肉体和灵魂也因此受到迫害,在七天后猝死于家中。我闭上眼睛,关于茕拓的各种各样的记忆相当清晰地复苏过来,历历在目。我低下头为茕拓无法安息的灵魂默哀。
临走前,我给克南打了个电话,准备将钥匙交于他手中保管。
克南在电话那头问我,找到夏夕了?
找到了。
打算去哪找她?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等等就知道了。我的话让克南听起来有点语无伦次的样子。
在克南到来之前,我简单收拾了下房间里的一切,比如把报纸用绳子捆好,茶杯用湿抹布擦拭后放进橱柜,将写完的小说打印出来夹在书柜上等等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是将《灰之预言》在书桌上摊开,用钢笔在《灰之预言》上的第四页上写道:
二零零六年六月二十二日,夏夕的尸体被发现于何处?
几秒钟后问题是这样被《灰之预言》回答的:
预言五:
二零零六年六月二十二日凌晨六点三十分,浙江温州东部沿海,精神疗养院大楼北面,因患有严重抑郁症,她于二零零六年六月二十二日凌晨一点零一分跳楼身亡。
对我而言,这终于已经是最后一个预言。我明显意识到,我将会在最后的战役中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