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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春突然往后倒去,柳三娘大吃一惊,急忙上前去扶,不料一手抓空。刚刚一剑似乎夺走了全身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纪春倒得彻底干脆,“砰”!在山洞中发出一声闷响,柳三娘苦笑一声,俯身看向纪春,只见纪春全身诡异通红,双目紧闭,表情痛苦,似乎在经历着巨大的苦楚。
柳三娘脸色苍白,她和老鬼数年周旋,对于老鬼的手段是心有余悸,见纪春异象,也是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无。
纪春此时正在经历着从小到大最为诡厉凶险的事情,无数的血丝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体内横冲直撞。老鬼最后吐出的精血,粗暴闯进体内经络,吞噬血液,血丝壮大后又迅速分裂扩张,很快汇聚成一股狂暴的血潮,情况越来越糟。
纪春的意识时清时沉,终于也意识到了今日的巨大危机,难道今天要死在这里?
纪春心头涌出一股强烈的不甘,不!
可这次又不比往次,虽然是强劲的对手,自己就算打不过也有机会逃跑。这次的拼命战场特殊平静因为就在体内,却格外惊心动魄稍有差池立时毙命,更何况纪春根本无路可逃!
纪春汇聚起身上的仅有的气力,就要和血丝决一死战。时间紧张,因为血丝力量无穷每吞噬一滴血液便壮大一分,而自己每次都要虚弱一分,此消彼长,将会万劫不复。
终于和呼啸澎湃的血潮迎头撞上,纪春立时感觉羊入狼群,自己仅有的一点血气立刻被血潮淹没,其中的痛苦不亚于被万狼分尸一般。纪春躺在地上惨叫起来,面目狰狞的在地上痛苦的滚来滚去。
把柳三娘惊吓得脸上失色,蹲在一旁心思百起,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地上四分五裂的老鬼,她眼睛竟不知何时泛起泪光。她喃喃的道:“大哥,三哥,你们看到了没有?这老贼已死,为虎作伥的老二也没得好死!你们可以瞑目了吗?”似乎想起了那些伤心不堪的往事,玉容哀伤欲绝,最后收起眼泪盯着此时地上一动不动的纪春,眼中透出一股决然。
“你不会有事的!”
她扶起纪春,不料纪春原本紧握的手掌一松,一颗白色水珠从手中滑落,水珠跌入血泊。突然,地上白光一闪,跳起跃入纪春身上随即淹没在一片红晕中。柳三娘一惊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盯着纪春眼神充满了期待。
……
纪春感觉自己虚弱的没有一丝气力,逃亡在无尽褐红色的沙漠里又渴又饿,红色暴沙疯狂的绞杀而来。纪春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只感觉身上沉重无比,随时可能栽倒不起。于是不停的给自己打气,凭着一股不甘的狠意苦苦支撑。许久意识慢慢的昏沉起来,好想立刻休息一下,跑得太久太累,一股疲惫不堪可怕感觉出现在心头。
正当他欲要昏迷不醒的时候,褐红干枯的世界里突然被一道白光撕裂,一轮明月出现头顶。纪春眼前一阵大亮,冰凉的月光洒落下来,原本昏沉的意识被这股冰凉的气息刺激得一下清醒过来,我还没有死!这时只见头顶白光越来越亮,寒芒大炽,褐红的沙漠似乎极为畏惧这白色的亮光。剧烈的抖动起来,忽然场景变幻,纪春眼前又出现一条黑红的恶江,水流湍急,江面上狂风骇浪不断。
突然头顶那团白光似乎发现了猎物一般,猛地向下激射,轰鸣一声,跌入江中,如同一条银龙闯入恶水,在江中搅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滔浪。恶水江中一阵痛苦的翻滚,发出阵阵哀嚎。只见江水越来越少,水珠在下面更是激荡竟向纪春传出一阵舒畅的呻吟之声。
纪春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知道沙漠和恶江都是体内血潮作祟,这道熟悉无比的白光一定是那颗神秘水珠无异了。倏然想到这颗水珠是从那老鬼肚子里吐出来的,现在居然闯进了自己的体内,纪春心中说不出的恶心。
但水珠可以收服这诡异之极的血丝,倒让纪春稍稍有些安慰。
这时,水珠将血潮所化的恶江吸得一干二净,滴水不剩。纪春暗暗心惊,这水珠喝饱吸足,似乎光芒更胜从前。滴溜乱转,在体内漂浮不定,许久不见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纪春心头大急,这东西诡异无比,赖在自己体内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纪春气力回复些许,试着驱逐,却发现水珠如同一张狗皮膏药似的,赶一下换个地方,根本赶不出去。
纪春正在丧气之时,突然从水珠内弥漫出淡淡氤氲的水雾,在体内扩散开来,纪春根本无法阻止,只好眼睁睁看着任这水珠肆意而为。不料水雾弥漫全身,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有着说不出的舒泰。感觉刚刚血丝入体化作狂潮,对经脉造成的巨大破坏,正在被水珠缓缓有效的修复着,纪春心头一喜,对水珠的排斥也不像刚才那般强烈了。
许久,纪春感觉口中一凉,一股泌人心肺的泉水顺着干燥无比的喉咙流入体内,身体里无异于下起了一场甘露,气力稍感恢复,便用力的把眼睛睁开一道缝,只看到眼前的一双玉手正捧着清水往自己鼻子下面凑来。
纪春心头一暖,脸上不由得红了起来,好在刚刚血潮肆虐,把自己折腾得浑身通红,这时红潮未退,那玉手的主人倒也未曾看到。
“咳咳”
纪春猛然咳嗽起来,把柳三娘吓了一跳,见纪春浑身发烫嘴唇干裂,以为他口渴难忍,这才到远处水潭取水无奈没有什么装水的器皿。生死关头,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讳,双手捧水灌进他的口中。见纪春咳嗽不停,以为身体哪里出了什么意外,柳三娘又焦急起来。
拍着纪春的肩膀低声叫道:“你快醒醒!快醒过来!”
纪春见状只好睁开眼睛,露出感激之色,“谢谢你!三当家的!”
柳三娘明显的感觉一丝意外,突然眼神又变为一片寒意,猛地站起冷冷的道:“不客气,你帮我杀了仇家,我喂你喝几口水也算便宜。”说到“喂”这个字眼,似乎感觉不妥,脸色又是不可抑制的一红。
纪春瞧得奇怪,心道这女人变化当真是厉害,也不表露出来,冲着柳三娘点点头。便又闭目运功疗伤。
柳三娘看他又闭上眼睛,心中也是一黯,暗道自己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救了自己一命,杀老鬼时又差点搭上他的命,她在一旁懊恼不说。
纪春闭目运功,感觉体内白茫水雾更盛,白光不知隐在何处,眼前如同一片林林丛丛的深山。纪春收住心神再不犹豫,运动莽力全身游走……,不多时终于恢复五层的功力。
纪春这才睁开眼睛,发现柳三娘正一脸着急的看着自己。见纪春醒来,柳三娘急忙收住眼神又复那副冰冷的模样。
纪春干咳一声,开门见山道:“三帮主,实不相瞒在下并非水鬼帮中人,我来水鬼帮是为了找我失踪的堂弟。我已知道这件事情是贵帮的马帮主所为,跟三帮主没有一点关系,为了避免误会,我还是和你说明一下。”
柳三娘仿佛又恢复那叱咤风,凛然铁血,水鬼帮三当家的模样,她沉吟了一下,道:“你是松陵纪家的弟子吧?马老二和张家的那点破事我是不理会的,但你堂弟只要还在江心岛,我就可以保他无恙的交给你。”
纪春深深的盯了她一眼,说了句“谢谢。”便不再说话,柳三娘看他面容冷淡似乎带着疏远,也是冷哼一声,二人都不肯再开口说话。
场面尴尬起来,许久,纪春才挑开话头说道:“如今这老鬼已死,三帮主,能否为我解惑?这老鬼究竟什么来路?看他和你们的关系并不是十分融洽?”纪春不敢说得太露,怕伤了眼前这好强女子的心。
柳三娘苦笑一声,纪春这才得知缘由,原来这老鬼并非真正的水老鬼。原先水鬼帮中帮主有四人,老大水老鬼,老二马如龙,老三李三郎,老四鬼秀才。六年前从江中打捞起一具尸体,谁知噩梦就此开始。这具尸体突然在晚上诈尸,从墓地中爬出来,在岛上大开杀戒,这恶人功力诡异恶毒,却又高深莫测。老大老三皆被他残杀至死,老二老四畏死偷生臣服恶人,而老三的未婚妻为了复仇,也是假意投降。
听到这里纪春不由得打量了一眼柳三娘,柳三娘惨笑一声道:“是我,我就是李三郎未过门的媳妇,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练功一起长大,却不能死在一起!我就是要活着,就是要活到这老贼死的这一天。”她脸上尽是泪痕,犹如雨后梨花,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纪春心头涌动,想要说些安慰的话,最后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柳三娘又继续往下说,那恶人为了控制住岛上众人,逼迫三人服用血尸丹,每个月给发一次解药。血尸丹的阴毒残酷之处,柳三娘憋红了脸却不愿多说一个字,血潮如同女人的月例,吃得不及时更有血崩的大恐怖,她一个女人如何开得了口?柳三娘三人如何甘心受人摆布,所以马老二才拼命的炼制解药。柳三娘却是用得笨方子,每次的解药她都会将血尸丹捏开,将里面的丹心和外面的血皮分开,只吃丹心不吃血皮,竟将血潮压制住。她这才明悟,这老贼用得是连环毒的毒计,其实解药就包裹在毒药里面,每次的解药又种下下次的毒药,受他折磨,永无宁日。
纪春不由得对眼前女子心生佩服,跟这等恶人周旋长达六年,心性当真是坚定如铁,一般铁骨铮铮的男子汉都要自叹难如。这时纪春又忍不住奇怪,这老鬼是何来路?自己体内的水珠到底是什么宝物?会不会对自己有甚危害?难道自己会变成像老鬼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纪春摸着自己的肚子,感觉头乱如麻,暗自头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