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脸色微变,神情飘忽闪烁,连连摆手矢口否认:“您这说哪的话,我只是个本分的小老百姓,哪里知道什么‘禁术’啊。阿蛮,跟我回去!”
最后一句是对着小男孩讲的。我瞧见男子眼中闪过精光,而后阿蛮瑟缩起来,唇色惨白,疼痛地抽搐着。
“你一大男人好生不要脸,欺负个孩子,看小爷我今个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你不可。”我冲着男人就是一掌,隐忍了半天的怒气,非得发泄出来不可。
男人侧身一偏,躲了过去,微眯眼,冷声警告:“奉劝一句,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且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那边阿蛮显然是被这男人下了禁制,愈发难受起来,生生一口咬在拂晏的手臂上。我觉着怨灵咬人应该不似活体那般使劲,因而也没有那么疼才对。
可瞅着拂晏的表情,怎么这么别扭呢?
正欲再想,只见他冲我大喊一声:“瑶华,小心身后。”
我一个激灵,抽出腰侧月牙弯刀,回首朝着男人便划了一刀。
男人手臂上被划中的部位,“嘶嘶”冒烟,一股子焦糊味飘出,真臭!
虽未命中要害,倒也让他好生痛苦。
男人扭曲了一张脸道:“你们不是人?”
“你还不是个东西呢。”我回敬他,“识相点把你知道的事情赶紧交待了。”
我迅速出手,用弯刀抵着他的脖子。
这月牙弯刀可是个宝贝,专门对付厉鬼或者心存恶念之人,罪越大,伤越深。所以不必说,这男的必是个极其歹毒之人。
男人一愣,赔笑着道:“这位爷,有话好好说,我说就是了。我们家这孩子不听话,本想着给他喝点药治病,却不想更加呆傻起来……”
“你还装,这孩子明明是只怨……”
我见男人神情骤变,突感不妙,急忙闪开。一双爪子向我伸来。
没错,的确只能称得上“爪子”。
只见他“双手”枯槁,皱巴巴的皮依附在骨头上,和男人的身材大相径庭。尖尖的指甲,均是黑炭颜色。
这男人显然是想至我于死地的,招招狠辣,我未曾防备,略显狼狈的躲闪着。
拂晏出现在我身侧,替我挡下一招,而后随意挥了挥衣袖,就将男人挡开在外。
我有些羞赧,堂堂上神,竟还没他一个小小的神君厉害。但是话说回来,他曾是身经百战的战神,我不过是个桃花庵家养的上神罢了。
那厢男人见拂晏比我厉害,三两下就蹿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撂下句没用的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切,典型的坏人落跑桥段,真俗。
男人走后,阿蛮才镇定下来,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后,浑身虚脱。
我盯着拂晏,用眼神问他这下怎么办?
拂晏柔声询问小男孩:“阿蛮,能告诉大哥哥刚才那个是你什么人么?”
阿蛮虽然神志不清,但也明白是我和拂晏救了他,尤其这小家伙对拂晏格外亲切。我看看拂晏易容后那张黝黑的脸,又瞅瞅自己的这身打扮。明显这会儿是我比拂晏好看了,我觉着这孩子的审美真不咋样。
阿蛮吸吸鼻子,揉揉哭红的小眼睛,弱弱的说:“他是爹,可是爹好可怕,以前他从来都不会凶我的。”
说着似又想到什么伤心的事情,低低的哭起来。
这孩子的眼泪可真多呐,瞧着怪让人心疼的。可我这人最笨,不会安慰别人,只能干瞪眼着急。
拂晏摸摸阿蛮的头发:“阿蛮能带我们去你家里玩玩么?”
阿蛮连连摆头:“不去不去,哥哥不要再把我送回去了。”
我和拂晏对视一眼,这果然是条线索。若真能到阿蛮家中去一趟,兴许能发现些什么。可是眼下阿蛮又是这个模样……唉,好生为难啊。
“你去街上的铺子里转转,打听一下以前镇上可有个叫‘阿蛮’的孩子。”我抬头看拂晏,并未见他开口,突然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音术。
小时候让唤姬背黑锅的时候,我总在旁传音给唤姬,告诉她你是如何如何失手打碎了花瓶,如何如何不小心拔了月老的胡子。
后来我才知道,我法术太低,穿的那些个音全被爹爹听了去,爹爹宠着我,假装没听到而已。
我也凝神传音给拂晏:“那若我遇着危险了怎么办,你也知,我是个半吊子上神。”
拂晏面色含笑,传音道:“没事,我就在周围,不要紧的。”
得了他这句话,我稍安下心来。
我连着进了几家铺子,与他们提起“阿蛮”,都是避之不及的样子,只说不知道,低头干自己的事情,再不搭理我。
最后一家铺子是个当铺,我捡了块路边的石子,念了个决,幻出一块璞玉来,大摇大摆的进了当铺。
进去后也不吭气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这叫以退为进。
“唉,爷,您这是……”掌柜的停下手中的活儿,朝我这里望了望,许是瞧我衣着不凡,倒挺和善的。
你看,这凡人就是奇怪的很。前几家你给他好脸看,他不着实你,现在我装回大爷,掌柜的反倒是客客气气的。
我清咳了两声,从怀中掏出“美玉”。
掌柜的两眼放光,两只手就要伸过来。
我把手一缩,低声对他说:“这可是个宝贝,你且小心一些,磕着了碰着了,我得心疼死。”
掌柜的急忙点头,连声道“是”,小心翼翼的两手捧过。
又是放在阳光下瞧,又是放在手心里摸,而后感叹道:“果真是一块儿璞玉呐,色泽温润通透,没有一丝杂质,好玉,好玉。就是……”
“嗯?”
掌柜的瞅我一眼:“小的实在眼拙,怎么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璞玉?”
“好玉便是好玉,你管朝代做什么。我敢说再久远的朝代,它都比不上我这块美玉。”
“嘿嘿,您说的是。这个……您这是要活当还是死当?”掌柜的两手搓了搓,一脸局促。
我一愣,当个东西怎还这么多讲究,还“活当”“死当”的,麻烦。
掌柜的见我不搭话,解释到:“这‘活当’就是说您当了,还可以赎回来,‘死当’就是说您当了,救赎不了了。”
“哦。”我点点头,“死当吧。”
一块破石头,我还赎回来作甚。
掌柜的那个眉开眼笑啊:“那这价格……”
“价格嘛自然是好说的。”我冲掌柜的点点头,“就是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掌柜的立马恭敬道:“您说,凡是小的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哈哈,如此甚好啊!
我神秘兮兮地冲掌柜的招招手,让他凑近些个。
掌柜的把耳朵往我头前一凑,我问他:“这镇子上以前有个小男孩,叫‘阿蛮’,你可认得?”
掌柜的面色一变,正欲摆手,我状似无意地将手中的“美玉”掂了掂。
掌柜的犹豫再三,一咬牙,说:“那小子曾是王财主的儿子,小时候倒也乖巧伶俐。也不知道这王家做了什么孽,两年前,家仆在后院枯井中发现了那小子的尸体,说全身都腐烂了,那个惨啊。后来这镇子上陆续好几家的小孩都那样惨死了,所以这阵子都没人敢提王家的事,都怕惹祸上身呐。”
原来阿蛮就是店小二说的那个王财主的儿子。
“掌柜的,那你可还了解别的什么?”我再问。
掌柜的摇摇头:“不知道了,开始大家还讨论一下,谁讨论谁倒霉,后来就再也没人敢提了。我劝您啊,也别多问。”
我多谢了他的美意,起身离开,准备把这事告诉拂晏,也好前去王家打探一番。
没走出店铺几步,掌柜的追上来:“爷,您的玉。”
嗨,我以为啥事呢。我朝他挥挥手,拿着吧,一块破石头,我要它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