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唤姬忙将我扶住：“阿姐，阿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轻轻地摇摇头，只觉着五脏六腑都绞到了一块儿。
白非仍在那厢念着佛经，一刻也不敢停下。眼睛却随时关注着这里的情形。
拂晏眼中慌乱闪过，手足无措的抹去我的鲜血。
女童停止了挣扎，嘴角带笑，猖狂地笑道：“哈哈哈哈，杀了我吧，来吧。杀了我，让她给我陪葬。”
女童纤指指向我，挑衅地看着拂晏。
拂晏眸中渐冷，又是一掌击向女童：“解药拿来！”
女童受不住地蜷缩在地上。
我虽看不到拂晏的表情，却能听来他话语里的焦急。
往日那个处事冷静，镇定自若的拂晏神君哪去了呢？我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涩涩的。
“我若一死，她必死无疑。我喝了她的血，亦将毒液注入她体内。你在她脖颈烙下印记，以为就能将所有痛苦转移？哈哈，我看这内伤你却能如何！”
我看到拂晏手握成拳，青筋暴起。
只听他冷冷突出两个字：“条件。”
女童收敛笑容，眼中哀怨满溢：“我要见他……”
“我常年吸血，体质阴寒，见不得阳光。你们帮我将他找来，我便救这小丫头。”
“谁？”拂晏问。
我扶着唤姬坐直身体，虚弱开口：“她是说王财主。”
拂晏有些犹豫，不放心将我们放在这里。
我冲他笑笑：“不要紧的，婆婆她不会害我们的。”
拂晏在我周身画了金刚结界，白非与唤姬守在我的身边。
拂晏再三叮嘱我，莫要离开这结界，他很快就回来。
我笑着应了他。
我不知道女童周身的禁制痛苦不痛苦，可现在，她安静的闭着眼睛，似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安静的容颜，嘴角的鲜血，却是很让人心生怜悯。
“阿姐你要不闭眼休息会儿，公子他很快就回来了。”唤姬替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
不知道女童给我下的毒是何毒，竟从手脚开始发麻，连带着脸蛋都有些微麻，估计再这样下去，全身就会无知觉僵死过去的。
我试着动了动。
白非这家伙话倒是很少，看上去也挺害羞，心思倒是细腻。
万种情况下，眼睛却是从未离开唤姬的，倒挺有心。
我将唤姬的手拉下来，看着这双葱葱玉手，为我酿过桃花酿，替我挨过爹爹的尺板，与我轻敲慢揉……
转眼间，打小与我一起玩泥巴的姑娘，竟也如花似玉，待字闺中了。
“唤姬，阿姐这些年对你少有关心，转眼你竟也有了心上人。是阿姐疏忽了。”
唤姬颔首低眉，羞道：“阿姐莫要这么说，阿姐对唤姬的好，唤姬一直记在心中。唤姬想一直陪着小姐，不嫁。”
我欲说话，白非倒急了：“唤唤你说好要嫁给我的。”
“谁说好的……”
白非铜眼一瞪，之前的消耗法力带来的虚弱一扫而空，扬声道：“我不管，你已经是我的娘子了。”
唤姬的脸红得通透：“你休要玷污了我的清白，我我……”
唤姬无助地看着我，我觉得白非这孩子倒是个死心眼，那无赖的气质与某人却有几分相像。
我将白非的手拉来，又将唤姬的手放入其中，对白非认真地说：“我家丫头一直是我心心念叨的，今日我将她交给你，你且要好好珍惜她。等我们离开小镇，挑个时间，便以凡人的礼仪将你二人的事情办了，何如？”
白非喜笑颜开，朗声回道：“好。都听上神的。”
我心下一紧，瞥了女童一眼，好在她没注意我们这边，想来也是没听到白非对我的称呼的。
唤姬羞答答地，真和即将出阁的姑娘家家似的。
“娘子，听到了没有，我们马上就可以成婚了。”白非眉飞色舞地，脸上满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他们幸福的样子与女童单薄的身影，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其实我有些明白女童的心思，至爱则至恨，无爱且无恨。
若非爱一个人爱到骨髓深处，又怎会恨他到如厮？
这么多年，女童都活在自己的恨中无法自拔。也许真的是累了，倦了，但心中的不甘和自卑，又给自己套上了厚重的壳。
我走出结界，唤姬想要拦我，被我制止了。
“婆婆不会伤害我，都是痴情人，让我跟她说两句，无事的。”
我来到女童身边，轻轻在她耳边说：“他马上就要来了，那个你心心念念的人，你要见到他了。”
女童身子微僵。
我伸手缓缓地在她背上抚摸，放松她的情绪。
“不梳妆打扮一下么？他最爱你玉镯粉黛，远山淡雅的，对吗？”
女童缓缓抬起头，眼中全是迷茫、恍惚。
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不确定的问我：“他爱么？不，他不要我了……他再也不要我了……”
“胡说。”我撇嘴，挑起她的青丝，“这么漂亮的姑娘，他怎么会不爱呢。自然是爱到骨子里的。”
“真的？你不骗人？”
我笑笑：“嗯，不骗人。”
女童也笑，璀璨如花，貌兰心醉。
此刻的女童就是一个纯真无邪的少女，我为她盘发理云鬓，她卧溪边对水贴花黄，期待着自己情郎的到来。
“喻辰……”
女童不可置信的回头，眼里满是讶异。
王财主站在那里，白花的头发，脸上满是岁月刻下的痕迹。大肚子，罗圈腿。哪里还有当年的风采。
可是爱情就是奇妙的，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对方是圆的、是扁的、是歪瓜、还是裂枣，只要他是你心心念着的那个，就是最好的。
你念他、恋他、想他、思他……受尽万种煎熬，却也甘之如饴。
女童忽然就扬起了笑容。
他们远远站着，一个岁月过尽，沧桑老去，昔日风流潇洒不再；一个笑靥如花，风采依旧，再叹曾经爱恨痴缠。
女童笑着笑着就流泪了，那泪水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让人不忍直视。
“喻辰……”王财主哽咽道，“我很想你。”
千言万语，抵不过最简单的四个字。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