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晏将小仙童支回府邸，我以为不好。这若是让小仙童误会了，可如何是好。但因着好奇心作祟，未曾阻止，转身也将唤姬赶走。

“你随我爹爹阿娘说，我且陪拂晏神君单独逛逛。”复而又叫住转身欲走的唤姬，“唔，还是先莫要说我们去了哪里，只说是在太上老君的后花园随意转转。”

唤姬答应着离开，我随拂晏跳下了云层。

赤云峰中弥彰重重，若不念辟寒决，本上神都觉得寒气刺骨，渗得慌。

赤云峰表面看上去树木葱郁，枝繁叶茂，但身处其中，总感觉有些压抑，悲戚。

举目远望，不见一只飞禽走兽。拂晏说，这是因为赤云峰乃三界交汇处，三方力量相互制衡，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巨网，各界都耐不住他界气息的侵犯。除却靠近自己的管辖区域，少有生灵存在。

“你瞧见那座石碑了吗？”拂晏给我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立在半山腰上的石碑。

石碑周围萧索的景象与郁郁葱葱的赤云峰格格不入，枯木落满地，足有一扎来高。黑色的蜈蚣、蝎子和各种说不上名字的节肢动物在地上、石碑上爬来爬去。

石碑上刻着鲜红的大字：魔域地宫。石碑后面的丛林深处，充斥着一团黑雾。靠近一点，便有阵阵腥臭传来。

“那是魔界的入口罢？”

拂晏点点头，对我解释：“没错。魔界妖气过重，树木生灵很难存活。而蜈蚣、蝎子本性属阴，在这里反倒是有了庇佑，才如此猖獗。”

我欲上前一探究竟，拂晏忙将我拉住：“小心毒瘴。”

我这才知，原来那团腥臭的黑雾是毒瘴。

石碑在南，北边是我们走过的地方，天界的入口。天界的入口在半空中，一道七彩弯虹将天空劈作了两半。彩虹的那边天蓝得如水墨画一般，虽美却假，比不上东边人间结界后的风景，昼夜更替，四季分明。

我甚是向往去人间游历一番，可惜家教森严，爹爹说凡间的浊气不利于身心净化，一直也没能有个机会。

我兴致盎然地往结界奔去，不想拂晏又将我拉住：“没有天庭批准，不可擅自下界。”

“你这个老古董！简直比本上神这颗来自上古的蛋还要蠢笨几分，真是个榆木脑袋！”我早已向往世俗红尘许久，惦念着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小六汤包铺还有那江湖侠客必去的“天字一号”房。

“上古的蛋？”拂晏随即又了然笑道，“你想去凡间看看并不急于一时。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下凡的机会，那时我带你同去可好？”

我奇怪道：“你怎知要不了多久便有下凡的机会？”

“前些日子我夜观星象，紫薇垣似有浊气笼罩，而四象中的西官白虎也有所异动，估摸着人界皇族在这几年的冬天要出乱子了。”拂晏看我有些困惑，又补充到，“紫薇垣又称中宫，代表皇宫。西方七宿犹猛虎越出深秋初冬，方为西官白虎。因而皇宫在初冬有难，皇宫有难，人界岂不要大乱？天界神族又怎能坐视不管？”

我却没看出来，拂晏这厮竟会星相占卜之术。

“那既这般，到时你莫要忘记与本上神的约定才好。”

北天界，南魔族，东人世，却不知道这西边有什么好东西。

我喊着拂晏随我到西边走走，拂晏有些犹豫。

我想着定是今日叨饶他许久，他有些疲乏，便对他说：“其实我可以自己去的……”

“赤云峰危机四伏，不可贸然单独行动。”拂晏不赞同道。

西边与其他三边都不同，不似北边的清明、南边的污浊、东边的人烟。

西边处于一片浑沌之中，树遇风而叶不动，花遇雨而香不散，这均是因着三方势力相互牵制而形成的。这里，是最俱争议的土地。

我走到此处，那种压抑感更胜，心里面堵得慌，好像胸口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有惊涛骇浪要从心口喷涌而出。

我感到体内有一股似泉眼般的潺潺溪流，从印堂穴向下，行一个大周天回到脑后。全身如堕入烈火熊熊的凤凰，心绪烦躁不已，恨不能仰天嘶鸣。

恍惚之中，我听到拂晏的声音像跨过千山万水，越过层层障碍而来。

他焦急的唤着我：“瑶华，闭气。莫让幻境扰了你的心绪。”

接着，我感到背部一痛，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是拂晏给了我一掌。

视线渐渐模糊，陷入黑暗前，我清楚的记得，拂晏那厮竟直呼本上神的大名，太没有礼貌了！

*****

青山碧水，渔翁小舟。

带着斗笠的老头边划着小船，边唱着山歌，嗓音洪亮。

船尾的小姑娘撒下渔网，等待收货今天的猎物。午后阳光正艳，照着小姑娘红扑扑的脸颊，煞是可爱。

“姑娘，请问这是哪里？”我走向船尾，恭敬地询问。

小姑娘像没有听见一般，伸手擦擦额头上的薄汗。

这时渔网往下坠了坠，正是猎物上钩的表现。

“爷爷爷爷，你快来啊，我捞到了一条大鱼。”女孩脸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眼珠又黑又亮，像刚从林间摘下的葡萄，水汪汪的。

船头划桨的老头吆喝一声：“嘿，这就来。”

我想帮小姑娘一同拉网，却忽然发现一件让我惊讶的事情——她看不到我！想来是在梦中罢。

于是我找了一处宽敞的地方坐下，认真看起戏来。

大鱼在二人的努力下，终于拉上船来。我一看，吓了一跳。

大鱼约三尺长，通体黝黑，鱼际下渗出猩红的血来，鱼眼已有翻白的倾向。这条大鲤鱼早已成精，想必是刚刚渡劫，不巧被小姑娘用网给捞住了。

这鲤鱼精甚是可怜，拼劲全力渡过天劫，今日却要死在凡人手中。唉！

“爷爷，这只鲤鱼好大啊。你看它受伤了。”

小姑娘举起染了鲜血的双手，眼中一丝不忍划过。

老翁皱起眉峰，若有所思。

眼前的景象如一池被搅动的水，泛起涟漪，支离破碎，镜头切换。

这次是白雪皑皑，仍旧依山傍水，可惜水面已结了层厚厚的冰，不见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