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王宅的大门前,从雕花朱漆依稀能看出昔日的繁花似锦,可如今,牌匾落满灰尘和蜘蛛网,无不在诉说着今日的颓败凄凉。
怀中被我下了贪睡决的阿蛮睡得正熟。灵体果真轻飘,我将阿蛮抱在怀中,却像是抱了团棉花。
之前拂晏不让我触碰阿蛮,他告诉我怨灵怨念深重,反而比较脆弱,警觉性甚高。他怕我冒然触碰阿蛮,会被阿蛮的戾气反噬。
眼下,阿蛮在我怀中任我捏圆挫扁,只随我心。
我用食指挑起阿蛮的衣领,将他悬于半空,摇来摇去。
抹掉阿蛮脏兮兮的小脸,透出白净俊秀的面容,长得煞是可爱。
“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拂晏低眉浅笑。
我努努嘴,忍不住又用手戳戳阿蛮的鼻头,感觉像戳在一堆泡沫中似地,有点虚幻的感觉。回应我的,是阿蛮略微皱了皱鼻子,继续睡得香甜。
我玩上了瘾,变换着各种姿势玩阿蛮,心里喜欢得紧。
若不是阿蛮身轻如羽,我当真只觉着他是个普通的孩子,单纯无邪。
拂晏一挑剑眉:“你若这般喜欢孩子,将来与你生个便是。一会儿进了王宅,便把他揉吧揉吧,塞进口袋里罢。”
“谁与你生……生孩子,好生无耻。”我一恼,这厮总是喜欢调笑我。
果真易容后的这张脸没有原来让人待见,忒不正经了些。
拂晏淡淡地道:“终归是要生的。”
我羞极,耳根子烧得厉害。
拂晏伸手捏捏我的耳朵,哎呀,这下不仅是耳朵,脸也火烧烧的。
“原来阿瑶是个容易害羞的上神。”拂晏一笑,露出白晃晃的牙齿,和易容后黝黑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我板着脸呵斥他:“确……确实无耻!速去把门敲来,莫让本上神等久了。”
我微侧过身,将怀里的阿蛮使劲揉呀揉,揉成一个圆球塞入袖口。又怕一个不小心将他滚了出去,复又掏出来,再折成块手帕,放进袖中。
拂晏敲敲大门,许久才听到大门“吱”地打开一条细缝,探出个消瘦的人影,面上露出怯懦的神情。
“不知王宅现当家的可在?还望通传一声。”拂晏有礼询问。
家仆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二人一番,许是觉得我二人并不像坏人,才轻声细语道:“且待我去禀报了老爷来。”
这家仆虽不及拂晏府上的小仙童绝色,倒也是个“声轻体弱易推倒”的主儿。
我戳戳袖子里被我叠起来的阿蛮:“啧啧,没想到你爹竟还有这个癖好。”
老宅倒是蛮大的,就是破败了些,想来曾经也是人丁兴旺的家族,如今庭院内,连个打扫落叶的小厮也没有。
枯叶满地,踏上去吱吱作响。不知是不是谣言的缘故,我总觉得阴森而渗得慌。尤其是已过了黄昏,天色半黑未透,老宅庭中点亮了几缕幽幽烛火,这种场景,最是吓人。
我不自觉地朝拂晏身边凑了凑,背后发毛。
“拂晏……你走我后面如何,我在前方与你开路。”前面是领路小厮,后面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我不禁有些汗毛直立。
我曾笑唤姬一个神仙竟怕鬼怪,其实不然,自己看过画本子中的妖魔鬼怪,也是要噩梦好几天的。只不过,本上神没好意思和人提起而已。
拂晏脚下一顿,看着我打量了一下,笑而不语。
“你做甚笑得这般放肆,我并不是害怕,只是担心你受惊吓罢了。”我扬扬下巴,见他不信,又强调,“真的。我真的不害怕的,唉,你还笑,你这人怎地这样。”
“嗯,你不害怕。”拂晏敛起笑容,点点头,“真的。”
我咬咬下唇,把头撇向旁侧。
拂晏伸手搂过我的腰肢,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嘿嘿,有点小害羞呐。没事没事,天黑看不到的。
我瞄他一眼,目视前方,眸中平静。嗯,很好。
我偷偷地朝他身侧靠了靠,再瞄一眼,还是没反应。嗯,甚好。
咦,挺暖和的啊。
于是,在我一点一点的攻势下,终于成了窝在拂晏的怀中。
嗯,这样就有安全感多了。
许是到了大厅,“声轻体弱易推倒”转过身,刚要开口说话,突地“呀”的一声叫唤。盯着我们的方向,似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我也跟着“啊”了一声,下意识抱着拂晏不撒手,就觉着身后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你们原是断袖?”小门童弱弱地开口道。
我愣了,小门童也愣了,拂晏愣没愣不知,总之没有说话。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和拂晏都易了容,装做了男儿身。
果真,两个大男人搂抱在一起,着实……有点忒那个。
被小门童这么一问,我也不知说什么好,捅捅拂晏,示意拂晏说点什么,可他却跟没感觉到似的。
恰在这时,小门童口中的“老爷”出来了,我一瞧,这不是给阿蛮下禁制的男人。想起阿蛮睡熟后天真无邪的容颜,心里是满满的心疼和怒意。
我脚下如风,上前就掐住男人的脖子:“你这个臭老头,小爷我今个儿找上门来了,看你往哪跑。”
男人哆哆嗦嗦:“大侠,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你又装。小爷真恨不能亲手砍了你。”我手上加重力道,终究没想着要了他的命。
小门童惊呼一声:“哎呀,你这是干嘛啊。我们老爷成日在家吃斋念佛,哪里得罪了二位大爷。”
小门童说着就上来掰我的手,我瞅着他声音轻弱,力气更弱,当给我挠痒痒呢。我把他手一拍掉:“墙角呆着去,小心小爷连你一起揍。”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男人颤颤巍巍地说。
我心道奇怪:“你今个儿怎么这么孬种,不是挺能打的么。”
拂晏随手舍起地上的枯叶,暗中提气,朝男人飞来。
只听男人“嗷”地叫了一声,捂着大腿痛呼出声。
拂晏拍拍手,弹了弹手里的灰,撩开衣袍坐在椅上,对我说:“他不是那个男的,放了吧。”
经拂晏提醒,我一探男人的脉搏,脉搏微弱,呼吸杂乱。果然没有武功,一介草民而已。
我放开他,小门童贴心地凑上前,扶了男人,还不忘瞪我一眼。
我冲他耸耸肩,椅着旁侧的柱子,听拂晏与他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