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袖中掏出阿蛮,看着他被我叠的皱巴巴的小身子,一阵好笑。
而后将他摊开在床上,在阿蛮身上点了几点,阿蛮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看清是我们后,愣了愣,完全没搞明白的样子。
我笑阿蛮:“睡得怎么样啊?”
阿蛮哼唧了两声,奶声奶气道:“身上不舒服。”
那可不是么,任谁被揉来揉去,折来折去的,都不会舒服。
阿蛮瞅着拂晏,连忙冲着拂晏伸手要抱抱,这小子总是腻歪着拂晏。我心里有些不大痛快,这个臭小子。
“大哥哥,抱抱。”
拂晏抱起阿蛮,问阿蛮:“阿蛮,刚刚可曾做梦了?”
阿蛮歪着小脑袋想想,摇摇头:“没有做梦,只是觉得冷。”
我和拂晏诧异的对视一眼,冷?
按理说,魂魄本应无冷暖感觉的,阿蛮怎么会感觉到冷呢?
“阿蛮可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拂晏说。
阿蛮瞅瞅四周,眼里从迷糊变到难以置信,最后到恐慌。
“大哥哥……大哥哥别送阿蛮回家,阿蛮害怕,不要……”
阿蛮嘴里又开始乱嚷嚷起来。
拂晏皱着眉头,连声安抚道:“阿蛮莫怕,大哥哥一直守在你身边。咱们去把坏人抓出来可好,这样他就再也不能伤害阿蛮了。”
阿蛮哆嗦着窝在拂晏的怀里,不说话。
“只有咱们把坏人抓出来,阿蛮以后才能平平安安的。大哥哥陪着你,我们去抓坏人好不好?”
拂晏耐心的哄着阿蛮。
阿蛮犹豫着点点头,又使劲往拂晏的怀里钻,说不出的害怕忐忑。
夜色如墨,深似海。
冷风拂过,有些微凉,我们朝着阿蛮的住处摸索过去。
越接近,阿蛮瑟缩得越厉害,似乎那里有什么异常可怕的存在。
木门上有把锁,已经有些生锈。
拂晏用手一划,锁落两半。
门被推开,发出“吱吱”的声响,有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
门内,一片萧索。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阿蛮扑腾着,想要挣开拂晏的搂抱。
我对着阿蛮又是一个贪睡决,这下终于安静了。老规矩,塞入袖口,不过这次由拂晏来完成。
毕竟,我只是个半吊子上神。万一出点事,那可就不好办了。
阿蛮的院落一定有秘密,否则阿蛮不会有这么大的抵触。
屋子里的东西除了有些落灰,并没有任何移动。
隐隐约约,能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小孩低泣声,可有可无。
睡梦里的阿蛮眉头紧锁,牙关紧闭,睡得并不安稳踏实。
我循着声音,来到了一口枯井前。
枯井上盖了厚厚的石板,枯叶满落,灰尘积压。
我伸出手搬了一下,没有挪动。
“拂晏,这里这里。”我回头叫拂晏,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石板被挪开的瞬间,许多拂尘从井中飘出,然后,哭声更大了。
我们站在枯井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到哭声是井底传来的。
不是一个声音,是一群!
一群哭声,呜呜哀鸣着,让人听了心中发寒,绞痛难忍。
我看到自己变成了一颗蛋,在浑沌里,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看到自己长成一个小女孩,站在乱葬岗,脚下是一个个骷髅,眼前是一片血腥,一个个小孩子哭喊着,那么绝望,却都成了刀下怨魂,犹如一片片曼陀罗,绚丽绽放……
我看到自己风华绝代,站在拂晏面前,可是他不认识我了,他的眼里只剩下冷漠,手中的刀,狠狠埋入我的胸口……
我感到自己的绝望,自己的愤怒。
我咬着自己的唇,狠狠地,直到尝着了腥味,意识才稍回笼。
“跟着我念: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拂晏拉过我的手,将缓缓暖流注入我的身体。
我跟着他念佛家的心经,果然不再慌乱。
“拂晏,你莫要忘记了我……”我哼哼唧唧地揪着衣袍角。
拂晏神情微有波动,轻道:“怎会。”
“这里的怨气甚重,连本上神都被扰乱了心智。”我一指井底,“却不知这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拂晏教我了一些经文,虽有些晦涩难懂,读起来倒也顺溜。
他将一小块骨头挂在我脖子上,我颇有微词,别人的骨头你却挂在我脖子上算怎么回事。
可他说那叫舍利子,能护着我。
舍利子带在脖子上,全身倒也舒畅,像是在阳光下晒太阳,暖洋洋的。
如若没猜错,这口井应当是发现阿蛮的地方。
“阿瑶。”拂晏叫我。
我看向他,示意他说话,他欲言又止,最后说到:“我们也许,应该看看。”
看看?
“哦,好啊。”
我壮着胆子向井底望去,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这般貌似看不见什么。”我回头跟他说。
“对,所以我们要下去看。”
“你说下下下去?”
他点点头。
呃,要不要这样……
他不待我回答,搂住我的腰,坠入井中。
井下黑漆漆地,伸手不见五指。因为视觉的暂时失灵,我不得不将其他感官调整到最佳状态。
我能清晰地听见拂晏一呼一吸的声音,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发烫的手心,还有他“砰砰”有力的心跳。
不知道是因为舍利子的作用,还是拂晏带给我的勇气,恐惧感也不那般明显。
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绊了我一下,拂晏连忙拽了我一把。
拂晏掏出一个圆乎乎的东西,泛着绿光,将四周照得如白昼一般。我觉着很是好奇,抢过来在手上把玩。
“难道这就是画本子里提到的宝贝夜明珠?”
真神奇,我想着要不给桃花庵里也弄几个来玩,转念一想,天上日日白昼亮堂,倒也用不上这玩意。
我没见拂晏搭话,转头望向他,却见他一脸严肃,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我心里隐约有种预感,侧头一看,惊叫出声。
一手使劲扯着拂晏的衣袍,一手哆哆嗦嗦指着地上,开口道:“这这这这……”
竟一句话也说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