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青花瓷,飘着碧绿绿的竹叶青。碧绿青花,相得益彰。
流川一男深深的鞠了一躬:“林君,请用茶。”
林惊初盘腿坐在塌塌米上做了个手势:“请。”
水是温润的,略带苦涩。顺着喉间滑入五脏六腑,而后从每一个毛孔之间渗出舒透之意。
“我是来杀你的。”林惊初将青花茶杯,轻轻的放在朱红色的茶几之上,然后站起还了流川一男一个鞠躬。
“为什么?”尽管从林惊初一进门,就看出了他脸上的不善,流川一男还是觉得很意外。
屋里并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玄关,传来一丝凉意。
玉环与那张发黄的纸就摆放在茶几上,月色下的玉环流光溢彩,闪烁着动人的光辉。
流川一男没有去动林惊初从怀里掏出来的玉环,这么多年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他知道那一定是“铁证如山”。
“你很好,就算如此你还能平静的喝下我这一杯茶。你不怕,我在这里下毒?”流川一男微笑道。
“人心虽不可测,但我相信你不是那一种人!因为你是一个真正的武士!”林惊初说得很自信。
流川一男从刀架上取下了那把跟随他一身的武士刀,用茶几上的一块绒布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像是要抹去每一粒微尘。
他的身子有些微微发颤,像是正在抚摸情人赤裸的身躯,又像是在与情人窃窃私语。
良久,他才抬起头道:“你用什么?”
林惊初一直盯着流川一男那双擦刀的老手,那真是一双老手,干枯,发裂,想要用力,却总在微微颤抖。
一股苍凉涌上了林惊初的心头。
“用刀!”他的回答竟然有了些许的温柔。
流川一男走到纸制的窗前,抬头望着天上的那一轮圆月。这轮圆月就如同富士山顶的圆月一样清幽宁静。
“不过月总是故乡的会更圆一些吧!”流川一男突然心生感叹。
曾几何时,自已也同背后这个年青人一样,朝气,蓬勃。对人生充满向往,对未来充满自信。现在呢,却总是在异国他乡担心故土的月色,会不会如异乡的一样明亮。
“我也喜欢用刀,那是对对手也是对自已的一种尊重!”流川一男说完之后双手又捧起刚刚拭过的武士刀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从我生下来它就一直跟着我。现在,林君,请收下它!”
林惊初微微侧了一下身体,让开了流川一男双手捧刀的鞠躬。眼神里同样充满了疑惑。他问道:“为什么?”
流川一男站直了身子,现在他又像一个真正的武士般挺直与骄傲。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年轻时的影子!”
林惊初并没有给他面子,他的回答简单而冷酷:“不行。”
流川一男悻悻的放下了武士刀:“老朽,在你眼里就那么的不堪!”
林惊初的双眼迅速扫了一下茶几上玉环,面上又多了几分痛苦之色。但是他的眼睛却很明亮,如初升的那缕朝晖。
“不谈父母之仇,就因为它是把日本刀,我不会要,我想每一个中国人也都不会要!”
流川一男神色暗然:“历史,总是会一代一代传承下去,想或不想,总是要承担在我们的身上。”
“让别人流过了血自已总是要还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林惊楚淡淡的道。
流川一男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我也是民族的一员,他们欠的债让我来还也不算亏欠!”
他举起了刀,双手紧握,目光中透露出一份坚定。“来吧。”
刀已在手,人呢?人是否也已如刀?
林惊初的匕首已取在手中,65式不是最新的,却是剌入对手最好的利器,他的人已如刀,刀锋刚烈。
林惊初知道就在不远的地方,在这人造的枝蔓之旁,还有人在等着自已。等着与自已击掌相贺,或是等着流尽最后一滴鲜血。而且那地方现在绝对不止一个人,他们都在等待。
因为顾忌,因为希望,所以没有输的理由。所以他必需把自已站成刀锋,必需破风有刀锋。
寸强寸强,寸短寸险。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越是坚硬无比的东西,总是最容易折断的东西。
倭刀已经劈下,势如破风,直奔林惊初的肩胛。这一刀不足以致命,但却可以立刻将中刀之人变成废人。
流川一男脸上已经露出了微笑,这雷霆一刀就证明自已还没有老,自已还可以称得上真正的武士。
刀风已袭在身上,那刀锋呢,刀锋离身体还会有多远?
林惊初没有躲,他等着的就是这一刀。一寸强也仅仅是强了一点而已,一寸险却是险中才的胜。
刀锋已老,只有来势再不能变成收势。匕首呢,才刚刚灵动,像青春,像闪电,总是后发而能先至。
以攻对攻,以毒攻毒,用一条胳膊换一条命,值还是不值。
刀锋已触及衣衫隐隐作痛,但匕首已剌近了胸膛。只等刀锋一入肩胛,刀一老,鲜血换来的将是匕首捅入心脏的快意。
时间仿如凝止,匕首就在胸膛上停止,刀锋也仅仅剌痛了衣衫。
林惊初道:“你为什么不再进一寸?”
流川一男笑道:“我老了,你还年轻。我说过你有点像年轻时的我自已,我怎么舍得废掉三十年前的自已!”
匕首已入护腿,武士刀也已上了刀架。手中无刀,心中也无刀。有的只是手中还有袅袅余烟的竹叶青。
“你为什么不再进一寸,我这条老命于其老死病死,不如死在我尊敬的人的手中!为刀而死,为刀而生,才叫人死得其所!”
林惊初微微有点羞涩:“我不过是差点中了别人的圈套!”
流川一男用手中的紫砂再给林惊初添了一杯新茶:“这一定是个计划周密,胆大心细的计划。”
林惊初道:“是的,这计划原本十分周密与大胆,他算准了我会因为仇恨而失去理智,算准了你不可能去解释,解释不清的东西。算准了我们一见面只能以生死去验证清白。”
流川一男道:“那他错在那里?”
林惊初笑了,笑得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