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香四溢,人流如炽。
凌晨一点是人民路一天之中最为繁华的时候,各种无证的小贩通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活动。几乎就在瞬间,所有街边都成了小食店:烧烤,卤味,串串香,麻辣烫,在余烟袅袅里勾着行人的魂魄。
夜猫子们也像在专门等着这样的时刻,几乎在各色小摊支起的瞬间,也就满满当当的坐满了食客。
一时间酒杯交错,热气腾腾。没有人在乎环境,也多少有点不那么在乎卫生,对于工薪阶层来说,面子,场境都是小事,吃得高兴,吃得自我,才是人生一大享受。
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夜风初起,带着凉意正是喝酒划的最佳时候。但是正在吃着的还有那些等着轮子将要吃的人,都在最短的时间里消失了个干净。有些胆小的老板也扔下了小摊跑得远远的,只有些个不舍得自已家当的老板还在摊子前抖抖索索的发着呆。
整齐划一的脚步,人人敬畏的神情。这让王老七很高兴,也很有面子。他的背后走着一十七个,全套黑西装红领带的兄弟。无一例外的他们手中都拿着一把刃口锃亮的斧子。
喝鸡血,点香烛。他发誓要带着这十七个兄弟,在这个城市里打下一片自已的天空。斧头帮的称谓缘自于周星驰的电影《功夫》。老二曾极力反对用这个名称,他的理由是电影里的斧头帮结局实在不好。
王老七不信这个,星哥还不是在因为有了斧头帮,才有了后来的如来神掌。其实在内心里老七一直认为自已是个英雄,只不过生不逢时罢了。若生于乱世自已一定能做到笑傲天下,裂地封候。
今天是第一次带着兄弟伙出来打天下,为了安全老七特地选了一个三不管的地带。就算是有人报警等警察来了,自已也早已带着兄弟伙全身而退了。
清了清嗓子,扫了一眼那些小商贩畏惧的止光。王老七的雄心又一点一点的膨胀起来。他向身后的老二点头示意,表示可以开始了。
老二越众而出,先像四周环了一个揖。王老七很满意,江湖人就得按着江湖的规矩来办事。先礼后兵,先君子后小人,才显得自已带的这群人与众不同,才能终成大器。
“各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大家在外挣钱都不容易。为了避免大家被人欺负,所以这片地方今后就由我们斧头帮来保护大家。”老二说得很顺溜,不愧是帮里文彩最好的。王老七觉得自已看人的眼光真是没错,不由得又涨了几份自信。
“每个月的保护费是多少?”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
王老七顺着发声的地方看去,这话竟然是出自一个坐在街沿边破衣褴衫的一个乞丐之口。王老七不由得感叹,世态真是炎凉,一个乞丐都比多数人来得聪明。
老二也很聪明,他顺着老乞丐的话就爬了上去:“这位大叔说得好,劳动了就得有成果,但是我们不难为大家,一个摊位只收一百元,给兄弟伙买烟的钱。”
没人议论,也没人敢提出反抗。这和当初预想的一样,只要不是把那些人逼得太急,谁都是愿意破财免灾的。
“我没钱!”那老乞丐突然又冒出了一句。
老二的抬脚就像那老乞丐踢去,王老七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老二悻悻的收回了腿,但还是啐了老头一口。
“蠢人,果然一辈子只有当老二的命。”王老七在心里骂道。
王老七犹如闲庭信步一般走到老乞丐的面前,迎着老乞丐躲闪的目光,微笑着扶起了这个肮脏的老头。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伯,我们怎么能收你的保护费呢!”王老七的声音很大,但听上去却又有些温柔。话音刚落,四周竟然响起了几下稀稀拉拉的掌声。
自已的目地又达到了,自已带领的斧头帮是仁义之帮,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黑社会。王老七甚至有点感激这个老头了。
老头离去的背影看起来是那样的蹒跚,这一瞬间让王老七想起了乡下每每在稻田里插秧苗的父亲。
“喂,你叫什么?”王老七脱口而出。
老头转回头来,满脸交错的皱纹里挤出了一个笑容:“就叫我乞丐冯吧!”
“乞丐疯,那有叫这个名字的。”五老七在心里嘀咕道。
汽车的急刹声撕裂耳膜,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踩着刹车就直奔老头而去。王老七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妈的,老子杀了你。”
很多人都闭上了眼睛,没有人愿意在凌晨看见一个破衣褴衫的老头像风筝一样飞上天空,那样会做恶梦的。
保时捷离乞丐冯已经不足十公分,架车的妇人双眼也已瞪得大如铜铃。斧头帮里十七个人已经有五六个举起了斧子,好像随时准备仍向保时捷。
乞丐冯一个旱地拔葱,右手在引擎盖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到了保时捷的车顶。然后左手再轻轻一点,两个侧空翻就稳稳的站在了保时捷的车后。
没有鲜花也没有掌声,只有惊呆了的人群。
乞丐冯蹒跚着脚步又走回到王老七的身边,从他那半截衣兜里掏出一张百元人民币,递到了王老七的身中。他道:“对不起,明明有钱我刚刚非说我没有钱。撒谎遭报应呀!”
老头已经远去,王老七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烦闷之气,抓过站在身旁的老二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兄弟们都已经睡了,王老七独自坐在客厅里发愣。今天的收成不可谓不丰,五十多个摊位也还是有五千多,再多搞几个地盘就等着坐地发财。
摆在面前的是一幅宏伟的蓝图,只是这蓝图里好像总有那么一个黑影剧院在晃动。老乞丐的影子好像总是在眼前徘徊,这让王老七心里有点隐隐不安。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世,这个道理王老七还是懂的。
突然一只手扼住了王老七的脖子,然后王老七的太阳穴就被人猛击了一拳。
醒来的时候王老七第一感觉是很冷,全身布满了鸡皮疙瘩。他用力挣了挣才发现自已被绑在小区的铁围栏上,全身上下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小裤钗可以遮羞。
王老七觉得自已要气死了,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不知名的对手这样羞辱。要不是被绑着,他宁愿去找那个人战死。也比让人在这裸体如标本的展示里羞死强上几万倍。
不过很快他就有了安慰,因为来自旁边哼哼唧唧的声音,让他发现自已所有的兄弟都和自已一样,被并排绑在这里。
一个人出丑那叫大丑,一群人出丑那就有些搞笑的成份在里面了。更可气的是老乞丐手里正拿着一根柳枝,挨个挨个的抽打着兄弟们的脸,只不过那抽打更像是在搔痒一样。
一边下摆在腰间,另一边下摆却到了膝头,一只脚穿着变了色的旧解放,另一只脚光秃秃露着五个大黑脚丫。嘴里还在神神叨叨:“交钱,交保护费。”
要不是嘴被堵着王老七的可能就会笑出声来,老乞丐好像也发现了王老七的笑意,他一颠一颠的瘸了过来。
奇怪的是老头并没有用柳枝抽打王老七,而是在他头上大力的拍了几下。老头好像很高兴他道:“不错,生来死去,从容面对,只这一点就不算是朽木。好了,我收你为徒了。”
可叹的是王老七嘴被堵着,成百上千咒老乞丐的话只能咽在肚子里。他真的很想问问老乞丐:“老子,又不是艳照门,好歹着了内裤,不笑难道哭死。这算个什么生来死去,凭吗就得当你的徒弟,老子是斧头帮主,又不是你丐帮的小喽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