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本都是力战一夜的疲劳之师,看谁熬到最后谁便大获全胜,哪知对方新添以逸待劳的生力军,整个局势瞬间就要翻盘!
单是原先的一群黑衣人便已经应付得十分吃力,长久力搏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内力竭尽的地步,仅靠着一口气和坚韧的意志强撑着,现下……群雄心力交瘁之下黯然想到,这清屏山,大概要成为他们葬身之地罢?
熊不休一边连发数掌逼退一黑衣人,一边臭骂道:“老子操他奶奶的这群阴魂不散的鬼东西!”
轻尘反复回想起坤甸寻找灵空的事情来,黑衣人是要与孙泰谋害西南宅院的武林正派没错,但她冥冥之中总觉得,灵空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又是一阵哨声响起,在厮杀的叫喝和兵刃交接声中隐隐约约并不真切.
且这哨声起始仍有力,到后半截竟开始气短起来,颇像穷途末路的嘶声。
轻尘心知要糟,当机立断命令身旁川溪帮长老华和科:“西面怕是不保,派两人增援东面,你等务必死守南面!”
华和科本是愕然,瞧见轻尘神色气度后,连自己都莫名地迅速应了一声:“听令!”
轻尘飞身赶往西南宅院西墙。
这时薛楚涵见着轻尘,从房檐上方跃下,轻尘满脸忧色还未来得及问,薛楚涵一脸寒霜道:“是钟灏,西边出事了。”
不由分说两人腾空跃起,发足狂奔而去。
饶是两人路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到达时候仍被眼前的情景唬得瞠目结舌。
西面的黑衣人数量比方才翻了两倍有多,而且不乏十数个一等一的好手,由此可见这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力。
地面上一人蜷缩着身子,微微颤抖着挣扎。
正是昌乾派长老李一帆,他因回光返照脸色异常红润,身体却虚弱无力,动弹不得。
李一帆见到两人眼眸一亮,嗫嚅着嘴唇,喘着气哑声催促道:“……快,快去……”
话没说完,头一歪,便断了气。
两人小心翼翼将他安放在地,沉重站起身来,木然望去。
靖安大侠被两名黑衣人夹击,应付得十分吃力,明显落入下风。
身上剑伤道道,从渗出的血迹可见每道伤痕入肉甚深,先不论他早已竭尽的内力容不得他再强撑下去,就是身上不断滴血的伤口,都足以让他缺血而亡。
灵空同时被六人包围,个个黑衣人眉骨上耸,太阳穴高高突起,无一不是内功精纯,武行造诣深厚之辈。
轻尘和薛楚涵均认出了方才与自己交手武功高强的黑衣人都在其中。
虽然灵空在激战中神色依旧从容平和,但愈发沉重粘滞的身法证明了内力消耗过大。
空拳难敌四手,迟早败于六人联手之下。
兵刃碰击声传来,钟灏发髻散乱,步伐微颤,身上已是一身血污,仍尽力朝黑衣人横刀一砍,侧身避开三把剑刃。
只是脚步虚浮,踉跄之下被身后一名黑衣人偷袭,虽已极力闪躲,却仍承受不住那掌劲,被摔出老远。
薛楚涵双目怒张,如劲剑般射往钟灏所在之处。
愤慨之下剑气如巨浪狂卷,劲气四射,抓住一黑衣人猛刺数剑以泄心头之恨。
钟灏脸色苍白如死人,道:“臭小子你可总算来了。”
薛楚涵扶起他,热泪已盈满眼眶,道:“你没事吧?”
钟灏痛苦*:“放心,死不了。他娘的,老子要让他们血债血还……”
说着力竭昏倒过去。
不远处数名昌乾派弟子早已死去多时,看尸首俱是被深厚的内功一掌震碎,腹腔内肠肚流出,死相极其惨烈。
轻尘扭头不忍直视。
薛楚涵紧握双拳,脸色深寒,眼中的杀意惊涛骇浪汹涌而起。
轻尘沉声道:“他们的目标是灵空!”
薛楚涵闻言眉角一跳,回过头来,得到轻尘的确认后立马朝灵空大步奔去。
那边灵空吃力地应付着六人围攻,一向平和的脸色也不由得呈现出凝重来。
坤甸一边使出数个掌花缠住灵空,一边冷冷嘲讽道:“胜负已分,高下立判,何必还要做徒劳的负隅顽抗呢?”
灵空道:“阿弥陀佛,老衲不过是寻常的出家人,何须你们这般兴师动众,大费周章?”
“我们奉主子的命令办事,务必生擒灵空,尔方死伤惨重,早已不敌,你不如跟我们回去一趟,也好省事些。”
环顾一遍周围伤员众多,横尸遍地,血流如水的境况。
灵空脸色发白,默宣佛号,沉沉呼一口气:“若老衲跟你们走,是否能解西南宅院之围?”
“不,他们是必须死的,但若你肯与我们走一趟,我们可考虑后退三里,让你们缓一口气。”
另一人闻言急声道:“坤甸护法,这大是不妥,乘胜追击方是良策,若楼主怪罪下来……”
坤甸瞥一眼死伤程度不亚于武林正派的黑衣人们。
这回确实低估他们了,若非己方有多数倍的人数,连夜激战,要形成这种制衡的形势也大是不易,而此时此刻,两方具是后继无力,但己方胜在占据包围之势,就算再不济,也定能将他们困死在这孤立无援的西南宅院中。
他这样想着便淡淡道:“瓮中之鳖,跑不掉的。”
待薛楚涵赶上来的时候迅速被三两黑衣人围着分身不得,那边厢轻尘也忙着解靖安大侠的围困,无暇顾及这边。
于是众人只得眼睁睁看着灵空大师随他们去了。
不过难得那坤甸亦是信守诺言之人,不过片刻黑衣人接到命令退后三里,聚集在山腰附近,虽然仍旧死锁着闯出清屏山的通道,但武林正派们大有死里逃生,松了一口气之感。
众人聚集回西南宅院大堂内,略一清点,少了二十余人,幸存的人都不同程度地负了伤。
加之德高望重的灵空大师为了群雄的安危,不顾己身落在黑衣人手里,他们又随时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想到这里,大家的心仍是沉甸甸地落到底去,再无甚么侥幸心可言。
许之擎打坐运功三个来回,勉强平息了翻腾的气血,吃力地开口道:“此事颇为蹊跷。”
“确实如此,”靖安大侠脸色犹然有些发青,看来是余毒扩散功力受损的缘故。
他道:“我们数人守在西面,原本黑衣人数目虽也不少,但他们发现灵空大师后,便打暗号招来比原先多出两倍有余的黑衣人来对付咱们,灵空大师更是以一敌六,被诸多武功高深,可与武林一等一高手并肩的黑衣人持续攻击。”
“这不甚合理,”钟灏失血过后脸上血色全无:“他们虽要致我们于死地,但主要目标却不是我们。若是孙泰与黑衣人勾结来谋取武林盟主之位,那不是更应当把矛头对准许帮主才对?毕竟青联帮是武林第一大帮派,弟子众多,各地皆有分堂口,更值得黑衣人觊觎,而灵空大师向来与世无争,极少出关过问世事,为何黑衣人为了灵空大师竟肯休战?”
“贤侄分析得十分详尽,这也尽是老朽我疑惑的地方。”
川溪帮长老华和科道。
“那只能说明,灵空大师对于他们来说有极大的利用价值。”轻尘道。
“嗤,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的见解呢,这话说了跟没说似得。”川溪帮帮主爱女章含笑虽发髻散乱,一身衣衫沾满了交手时染上的血腥,看来十分狼狈,但女子敏锐的直觉总让她对轻尘深怀敌意,故忍不住不合时宜地插嘴,耻笑轻尘一番。
轻尘淡淡瞧她一眼,没有说话。
“尘儿说得没错,”薛楚涵沉吟片刻,似在组织思绪,却没留意他这一句顺口亲昵的称呼引起了多少人的暗中注目。
章含笑立刻白了脸,眼神像刀子般狠狠地剜了轻尘一眼。
轻尘脸上看来虽是无动于衷,心底却早已微起波澜。
薛楚涵恍然未觉,接着道:“虽说天师教与缥雾迷楼的黑衣人勾结,但昨日孙泰下毒的时候亦包括灵空大师在内,不似有丝毫留情。而今日看来黑衣人却更看重灵空大师,六人围剿只意在生擒而没有伤其分毫,这是否证明,他们之间的合作并无我们看来的那般牢固,又或者说,缥雾迷楼根本就是另有所图。”
章含笑捧场应道:“薛公子所言极是,听薛公子一言真能解我许多困惑呢!”
钟灏扶住受伤的胸口,忍耐疼痛不断,道:“这里面必有内情。他们合作初衷是以弦月玉玦换取武林盟主之位,可是经过交手大伙都很清楚,每一个黑衣人皆不是泛泛之辈,功力与一流高手无差,单凭武力来争武林盟主也是绰绰有余,何必搞出那么多劳什子来?再说,天下人都道‘得弦月者得天下’,若放弃一统全国称王的机会拱手让给天师教,反而去争一个小小的武林盟主,因小失大,可不是让人笑坏大牙么。”
“照这么说来,黑衣人的目标并非是称霸武林那么简单了?他们……”青联帮青玉坛坛主宋念宇惊疑未定。
“他们想颠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