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怡只是淡淡一笑说道:“那一日在太宣宫我没能帮忙将你救出,看到文宣哥哥焦急伤心我心里也跟着难过,我只想趁着还在赋都能为他做一点事,起码他以后不至于那么容易的就能把我忘了!”
我不忍的说道:“你何苦这样苦自己!阿努汗既然对你动了真情你又愿意为何不给自己留一点真情念想安安心去北番,非要扯上这朝堂事来?”
景怡倔强的摇摇头说道:“不,不仅仅是为了那一点真情的念想在,是的确为了文宣哥哥!”景怡将手中的花枝放在案上身体朝我倾过来说道:“也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月姐姐!”
我越听越不明白认真的看着景怡说道:“为何这样说?”
景怡从案下取出一个小瓷瓶,将手中修剪好的花枝插进去,垂眼看着瓶中的玉兰花,修长的睫毛如同停歇在眼下的黑*一般:“十多年里文宣哥哥从来没有放弃过要为玉姐姐和她的铁血军沉冤,可是蔡文绮贵妃前朝*相互影响,党羽关系更是盘根错节,更有传言蔡文有一道免死金牌,想要扳倒蔡文和绮贵妃谈何容易!”
我放下手中的花枝也是愁绪上心头说道:“免死金牌我听文宣也说过,也正是因为这道免死金牌所以皇上多年来才对蔡文放纵不管,只求相互制约平衡!”
景怡抬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柔弱如她眼中此时也有微微的寒光,景怡横扫了大殿中一眼发现除了我俩两人再无旁人才继续说道:“月姐姐话心里明白就好,以后千万不要在旁人面前说起,宫中王府耳目众多,免得惹来麻烦!”
我浅笑说道:“你不是旁人,所以我才在你面前说起的!”
景怡神色稍稍好转,淡然一笑只是脸上依旧带着悲伤,紧蹙的双眉就从未舒展开来,景怡幽幽说道:“正是因为蔡文绮贵妃不好对付所以眼前这一次机会才更是难得!蔡文被下了天牢,绮贵妃被褫夺封号看似对他们造成了重击,实则他们仍有翻身机会。”
我说道:“一个有免死金牌,一个腹中怀有龙胎是随时都有翻身的机会!那跟你嫁去北番有什么关系?”
景怡微微一笑,笑里带着鄙夷:“出嫁那日我要皇兄以和亲郡主的名义将我嫁去北番,并且昭告天下是为了缓解边疆大军压境的危机。只有大都和北番和亲才能显示两国交好,并非传言是大都想要趁北番虚弱之时一举吞并!”
景怡说的有些激动,脸上泛起了红晕,我抬手为她将脸上的几率乱发拨到耳后说道:“昭告天下两国和亲,也就同将蔡文绮贵妃刺杀前和亲郡主,窜通东胡人截杀阿努汗粮草胁迫北番归顺大都引发边境危机的罪行昭告了天下?”
景怡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仅如此,就连太后也会像皇上施压。我是战死沙场将军的遗孤,太后视我为掌上明珠最后落的为了边境安定远嫁和亲的结果,太后不会坐视不管,皇上想要在袒护蔡文绮贵妃也是必须有所顾忌。”
我摇了摇头说道:“这作用并不大,你文宣哥哥早已经有了法子对付他们!”
景怡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文宣哥哥自由他的法子,但是我不忍心他孤军作战,我已经知道今生我与他再无可能,嫁去北番心意已定,既是如此何不顺手帮一帮他。至少这一连串的连打带消,就算绮贵妃临盆蔡文他们想要翻身也必须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听得景怡坚定的语气,我知道这婚事自是在也劝不下去了,遂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说道:“你心意已决,我是劝不了你回头,但是阿努汗人不坏,对你又是真情,他日对你也一定会真心真意,我希望你好好的!”
听得这话景怡的脸色一下阴郁了起来,刚才的坚毅一扫而空,终究是个柔弱的姑娘。景怡怅然的望着宫外的那两道人影,一个是他牵挂了半生的人,一个是即将陪他度过半生的人,两个人都是那么重要,眼中泪光点点幽幽的说道:“月姐姐怡儿的真的好生羡慕你!”
知她心中难受,我是说不出话来安慰。景怡的身旁放了一个红纹景盒,应该是放首饰朱钗一类。皓腕轻抬,景怡拉开匣子里面放的一支梅花金簪。
景怡早就已经发现我头上的发钗,说道:“月姐姐景怡有一事相求!”
此时此刻我觉得我就像是抢走了别人宝物的人一般,心里满是负罪感,别说求了景怡只要一声交待我立马就去办了。
我笑着说道:“别说求了,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景怡点头说道:“这枚发簪本是文宣哥哥送我的及笄礼。多年来我一直收藏。请月姐姐帮我把此簪交于文宣哥哥,景怡希望他能来以和亲使的身份送怡儿出嫁!”
这一生无缘,嫁衣不是为你而穿,最后低微的请求却是希望你能送我出嫁,这是景怡最后的心声了,说的动情,景怡声音哽咽更是泪珠滚滚。
我取过发簪,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他一定会同意的!”
满宫的鲜花却是不能给人赏心悦目的心境,反而让人觉得杂乱压抑,这几日景怡心里定时难过,想要割舍对一个人的情谊谈何容易,就如同挫骨扬灰一般需要人死而复生一般才能忘却。我若不是在北番的一系列的惊魂怎会真的放下对唐俊的情丝,看清楚心里对成王的眷恋。
日头渐高,花影渐重,宫外抱香怒放的芍药白的胜雪,红的似血,微风阵阵海棠惊风,牡丹怕。景怡的双眼里愁绪丝丝缕缕解不开,眼下的乌青在日头的照耀下看的更加明显。说不清她有多疲惫,趴在小几上迷蒙的看着宫外的身影竟然渐渐睡去,眼角还挂着泪珠,折射着天光更见晶莹透澈。
我拿了轻薄的披风为她披上,不忍心在宫中惊醒她,嘱咐了宫人几句也出了宫门。
文宣一直等在宫门口,阿努汗不知何时离开,见我出来也赶紧迎了上来,我默默无语,只是朝他摇了摇头。
宫巷深深,两人缓缓前行,高高的宫墙遮住了暖阳,显的有些阴凉,风从高空灌入两人的衣袍凌飞,就连发间的流苏都被吹乱,凌乱的挂在头上。文宣伸手替我帮我把流苏理顺,我缩在他臂弯的阴影里说道:“景怡她……”轻叹一口气。
文宣说道:“她想好了一定要嫁,我们拦不住的。阿努汗刚才来看看一会也被我打发走了!”
我点头,可是心中还是感到惋惜:“她本该在赋都里安乐一生,却一定要远嫁北番!”
文宣劝着说道:“北番虽苦,可是毕竟是以郡主的身份嫁为王妃,阿努汗终生又不在纳妃,对景怡能疼爱有加,也不失好事。”
我回望着一路而来的宫巷,昭和宫的宫门已经消失不见,怅然似是自己丢了宝贵的东西一般,:“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期盼了,愿她在北番也能幸福平安,正如她的封号一样平稳安康!”
我从袖中取出那枚梅花簪,交于文宣手中说道:“景怡想让你做和亲使送她出嫁,终究辜负了她的深情,这最后一程你就遂了她的心愿吧!”
发簪光华锃亮,显然在漫长的十多年里不知道多少次景怡爱不释手的把玩在手中,文宣摩梭着梅花的花蕊点头说道:“这事我就应了她吧!今生无缘也就只能为她做这些了!”
蓦然回首却见宫巷转角处白衣翻飞,如同慌乱扑飞的孤蝶一般,景怡正默然站在那里,乌黑的长发随意垂落,被风吹的如同张开的网,一双泪眼正痴痴的望着我们。
我正欲上前景怡却忽然悲切的喊到:“文宣哥哥,若是辜负,景怡来生都不愿在见你!”说完转身就跑开。
我抬头只见的文宣凝噎,牙关咬合,在他俊秀的脸上凸起一个结,只有把手中的梅花簪紧了又紧。
驻足良久文宣才轻叹一口气说道:“走吧!我无法给她承诺也只有这样生生辜负了!”
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景怡含泪的眼,在眼前久久不能挥去,她指间的冰冷似是烙在了手上一般。
从昭和宫出宫无论怎样绕路都会经过太宣宫,行至太宣宫的时候忍不住多望了两眼。高高的台阶之上太宣宫宫门紧闭,昔日本该侍立在外的宫人早就已经被撤去,门口的山茶花也因为主人的失势失去了照料,枯萎发黄的花朵似是被烧焦一般,整个太宣宫也异常的安静。
那一日的绮贵妃何其的娇纵狠辣,一步一步精心的把我引入太宣宫,那极其妍美的凤眼暗暗生威,那纤若无骨的手打在脸上生疼,高高在上的皇帝宠妃不过数十日就已经地位反转,就连往昔奢华的宫殿都变的黯淡无光。
我凝视着勾心斗角的殿宇默然不语,忽听的宫门紧闭的太宣宫内忽然传来一声凄凛的妇人呼喊声,在这安静的太宣宫里显的极为刺耳,但是也仅仅就是一声过后在无声响,我以为我听错了,转头看文宣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
“刚才可有听到什么声音?”我环视着四周,寂静空旷除了我们两人在无其他人。贵妃被废都觉的晦气,此时正值风口浪尖,大军还压在边境,都害怕惹事谁还敢来。
“就当没有听到吧!”文宣说完拉了我的手便欲离去。而此时台阶之上的太宣宫门嘎吱一声开了一扇门。
看的真切却是瑞姑鬼鬼祟祟的探出了头,正四处打量,看到我和文宣站在台阶下似是青天白日里看见了鬼一般立马缩回了头。
文宣冷冷的看着那复又关上的宫门说道:“看来我们不该出现在这里!月儿走吧!”
我哼了一声说道:“他们怎会甘心就此言败,必定想着法子反扑!”
晴空万里阳光和煦可是风却异常的急,文宣理了理衣袖说道:“我就怕她不扑了!她若是不扑我还真没法子将她们彻底扳倒!”
说完转首朝我笑着说道:“不去管他们了!先回去吧!阿努汗的粮草需要调度,景怡的婚事需要操办,我们有很多事要忙!”
我点头回应,也不在管太宣宫里的呼喊声,跟着文宣一路就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