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叶落萧萧。醇醇美酒,仙魔动摇。此时的魏河镇已经被紫海翻腾的酒气浸了个透。镇上所有的人此刻都已酣然醉去,唯有梁坠天和陈赛仙两人在玲珑酒肆前对峙着。梁坠天挥舞着道幡,频频催动着醉仙阵中的酒气想要将陈赛仙醉倒。而陈赛仙此时几乎已经是趴在地上,层层叠叠的梁坠天的叠影在他眼里不停的打圈圈,而他的四肢早已失去知觉,连自己是站着还是趴着都很难分清。他唯有手握着自己的拂尘,希望梁坠天力竭之后酒气能迅速消散。这场战斗已经超越了普通的道法厮杀,而变成了一次意志力的对决。谁要是松懈哪怕一丝,谁就将万劫不复。
渐渐的,首先支持不住的是那梁坠天。他体力透支,已经无法将酒气有效的聚集在一处了。于是这酒气便开始飘散开来,飘向了不远处的大散岭。
大散岭上薛诩一行人此刻正有说有笑,然而一阵酒风吹过,薛诩的一个家丁说了句:“好香……”便仰面倒下呼呼大睡起来。不等众人查看那位家丁,其他三个家丁也是闻风而倒。
铁魁闻得这风中一股酒气,只觉的眼皮打架双腿发软。他自幼修道,知道是身处高人阵法之中。于是他当即屏住呼吸大喊:此风中有酒毒,大家小心,屏住呼吸。那薛诩虽是富家公子但是从小跟着铁魁,多少也练的一招半式。此刻他听到铁魁的提醒立马屏住呼吸,用衣服捂住脸。只可惜他平日里不肯用功,数秒内就觉得天旋地转不醒人事了。
梁秉修和梁坠天同属一派,对于这醉仙阵所知甚多。这醉仙阵有两个难点,其一便是酒量要深,需要一招之内放出大量平日里积累的酒毒。其二便是定力要深,需要将酒毒聚集一处而不消散。此刻这酒毒随风而动,显然设阵之人已经体力不支,控制不住这酒毒了。梁坠天曾是丹九川药庄的庄主,其道行可谓是已入仙境,如今居然快要力竭不支,这对于梁秉修来说可谓是难以想象。不过梁秉修心思灵活,立马想到了石磐寺内了恒所说的陈赛仙。试问普天之下能让他的师叔梁坠天陷入苦战的能有几人?而这些人中最有可能在此间出现的便只有陈赛仙了。
“不好。”梁秉修想起日前师叔不愿与他一同上大散岭抓人参,而要选择留在魏河镇内的事。原来他竟是为了约战陈赛仙。
“铁护卫,我师叔此刻怕已遇难。我须即可前往魏河镇。这里交给你了。千万保护我薛兄弟安全。”
说罢,梁秉修便要腾身而去。哪里知道他才没飞出几丈,居然气行不顺跌倒在地。这一跌倒让梁秉修大惊。他自幼天赋极高,修道日夜精进。本以为他和他师叔的修为已经十分接近。现在才知道在他师叔的阵法内,居然是寸步难移,更不要说助他师叔一臂之力了。他此刻方才醒悟为何梁坠天要一人独斗陈赛仙。因为在这醉仙阵中,本就无人可以相助。
姜无想和木萤躲在树上偷看着下面梁秉修一干人等多时。本想着这行人会马上离开,自己也可以继续赶路。可是哪里知道这醉仙阵里的酒香就这么飘了过来。木萤酒量极好,尚且可以勉强站着,然而这姜无想不胜酒力,只觉得眼前山林倒挂,星月旋转,扑得就要往树下跌落。
这时只听得画中冷灯的声音:“燃烧愤怒,青芒可以解酒。”
姜无想这才又想起来,他此刻已经可以和青鹤图中的冷灯交流。于是心中默想那些悲伤往事,靠着心中的苦恼点燃了青芒。由于此刻他还不能自如的应用藏在心中的愤怒,所以发出的青芒火苗十分细小。不过青盲虽小,却依旧可以将吸入的酒气燃烧的一干二净。
终于姜无想又稳稳的站在了树枝上,和木萤一起观察着下面梁秉修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梁道长,此阵极为厉害。切不可掉以轻心。”铁魁盘坐在地上,从脖子上取下套着的两只铁环,再将两只铁环分握与两手,然后挥舞两只铁环互相敲击,嘴里念动金刚降龙阵经文。一时间大散岭上回荡着一片佛音。
佛音虽能醒脑,却并解不了酒。梁秉修头脑虽然清醒了许多,但是却在这醉仙阵中施展不开任何道法。铁魁见梁秉修蹒跚着往魏河镇方向走去,不禁担心起梁秉修的安全。要知道他那纨绔的少爷今日好不容易结交一个敬佩之人,他日这薛诩如能受梁秉修点拨,必然能获益匪浅。可是此刻梁秉修却要冒险闯入醉仙阵,万一梁秉修有些闪失,那他家少爷岂不是痛失一位良友兼良师?
想到这里,铁魁将自己的一只铁环甩向梁秉修说道:“梁道长,接着。我这对铁环人称金刚感应环,你拿着他,就算隔着再远也能听见我念的佛经,这样一来至少行动不会受这酒毒所制。我道法粗浅,进不去这酒毒阵里。只能在此为你念经提神了。”
那梁秉修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当即接过铁环,朗声到:“多谢铁护卫。我去去就回。”他边说心里边想,那陈赛仙说不定也是被困阵中施展不开道法。我只需前去魏河镇找到我师叔和陈赛仙,乘着陈赛仙施展不出道法之时,于他贴身苦战,说不定还有些胜算。
梁秉修进得镇门,寻着酒味最浓的方向前进。不一会便来到了玲珑酒肆。在酒肆的大门前,梁秉修看到了单膝跪地,双手扶着道幡的师叔梁坠天。而在梁坠天面前不远处便是连路都走不稳的陈赛仙。
梁坠天身处之地可谓是醉仙阵的阵眼。此处酒气极胜,梁秉修即使是握着金刚感应环也无法再向这阵心靠近半步。此刻在梁秉修的眼里,天地已经合为一体,楼屋早已颠倒扭曲,每踏出一步都不知道落脚何处,每呼吸一下都觉得一阵作噁。
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生怀绝技,却无力缚鸡。梁秉修内心焦急,恨不得不顾一切冲向前去制服陈赛仙。而那陈赛仙又何尝不想一下子冲上前去制服梁坠天?
“师叔,收了醉仙阵,我定能制这陈赛仙。”梁秉修隔着数尺大声的叫喊。
梁坠天听见了,陈赛仙也听见了。陈赛仙心想,如果这梁坠天收了阵法,我得以施展法术,那么这两个人就算加起来我也不怕。而梁秉修心里所想的也是一样:“只要不在这醉仙阵中,我定能将陈赛仙拿下。”
这梁坠天看了看在阵中苦撑了两个多时辰却依然耐心等待机会的陈赛仙,又看了看刚刚入阵却脚步不稳的梁秉修和他手里握着的铁环。一声叹息道:“秉儿,快走吧。不要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那梁秉修自幼难遇敌手,此刻更是不会轻易低头。他一点点的想要爬向陈赛仙的身后,想用那铁圈去套陈赛仙的脖子。只不过在这醉仙阵中,梁秉修的眼睛是花的,他看到的不只是一个陈赛仙,而是四周数不清的陈赛仙。他用铁环去套,却哪里知道一旦伸出手臂,映入眼中的也不是一只铁环,而是数十只铁环。眼前的叠影挥之不去,手上的神经也早已麻痹。在梁坠天的眼中,他只看到他侄儿和陈赛仙相隔至少隔数十步,却还在用那铁环乱套一气。
陈赛仙不说话,他知道每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力气。他只需要等就可以赢得这场胜利,毕竟现在的酒气已经不像刚开始时那么让人难受了。或许是他习惯了,也或许是对手已经力不从心。不管如何,陈赛仙感到,胜利离开自己越来越近了。
铁魁此刻在大散关上盘膝而坐,非同寻常的酒毒透过金刚感应环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而他也将口中念着的经文通过金刚感应环源源不断的送到梁秉修的耳边。铁魁虽然此刻也是勉励维持,但却还未到精疲力尽的程度。他盘算着,想要在最关键的时候,用尽全力,依靠金刚定心咒,短暂的恢复在另一头的梁秉修的法力。只不过他不知道何时才是最佳的时机。
梁秉修折腾了一阵,此刻已经精疲力尽。他踉踉跄跄跌掉在地,再也站不起身来。眼瞅着就要醉死过去。这时,他微弱的脉搏将他这时的绝境通过金刚感应环传送到了铁魁那里。而铁魁似也知道,孤注一掷的时刻到了。他双手握住铁环至于胸前,大声念诵金刚定心咒。这佛音通过铁环传到梁秉修的耳中,就好像是震山的战鼓,将梁秉修的神志拉了回来。梁秉修突觉眼前一片清郎,见到那陈赛仙原来就在自己十步开外之处。他的脚也不再发抖,他的手已稳定有力。梁秉修竟然站了起来。这一站非但梁坠天心头一震,那陈赛仙更是魂惊魄惕。
顷刻间,梁秉修祭出一道冰锥,直刺陈赛仙胸口。陈赛仙在醉仙阵中道法全失,站立不稳。就听“哧”的一声,冰锥自前胸刺入,自后胸穿出。陈赛仙捂住胸口,仰头倒去。而那梁坠天见大势已定,双手一松,倒在了陈赛仙对面。
酒毒散去,胜负已分。大散关上的铁魁心里松了口气,回身看到薛诩和他的四个家丁正歪歪扭扭的醉倒在路边。“哎,你平日不刻苦操练,遇到了事端,便会如此不堪。”铁魁叹了口气道:“这神仙斗法,百姓遭殃。此话果然不假。”说罢便想上去扶那薛诩。
就在此时,铁魁就觉背后一把匕首从腰间刺入,“哧”的一声戳进了三寸有余。一阵疼痛由腰部传来,回头一看,竟是那新认的二少爷薛兆宇。铁魁想要反击,却感到伤口一阵发麻,显然这凶器喂有剧毒。再一看这凶器,竟然是一只尖锐的触角,连根长在这薛兆宇的手上。
“你……”铁魁惊讶的望着那人参变化而来的薛兆宇,叫到:“为什么……”在他闭眼前的最后一瞬,他看到了那一副得意狡诈的的表情,谁也想不到这副表情竟是长在这样一个不到八岁的孩童身上。
这一切发生的是如此的突然,以至于在树上的姜无想也是始料未及。他眼见这人参精居然恩将仇报杀了铁魁,心中窜出一股怒火,而这怒火也点燃了他身上的青芒。他自树上冲下,一掌击在那薛兆宇的头顶,打的薛兆宇鲜血迸流,惊慌失错。毕竟谁也没料到这树上居然还有木萤的姜无想在监视着众人。
这薛兆宇本是璞池人参所变,此刻他受了重伤,摇身一变,化作万千根须埋入土中,一瞬间便逃之夭夭了。姜无想追捕不及,只得回来查验铁魁的伤势。只见铁魁全身发黑,想必是身受剧毒,已然命陨。
“铁护卫,铁护卫,你怎么了……”此刻旁边的薛诩刚好醒了过来。他见姜无想将他新认的师弟打成重伤逃窜,又见铁魁倒在浑身青芒的姜无想身前。于是他嘶喊着大声质问:“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要加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