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影吓了一跳,赶紧扶着依依又躺了下来,却还是哭哭啼啼:“夫人身上有伤,切勿乱动才好。”
伤?依依绞尽脑汁,终于有了一丝印象,似乎自己因为犯了什么错,正在被严刑拷打呢,只是怎么一睁眼,又到了这里?
服侍依依的丫头们听见里面有动静,都进了来,见依依已然醒转,皆是十分高兴。
被问及自己是如何得救的,丫头们个个感谢老天有眼,感叹依依命不该绝。原来就在依依被牢头打得体无完肤,皇上又下令要将其处死的时候,是皇后出面,才在刀口下救出了依依。
依依不晓得皇后为何要救她,她自小在南国长大,与皇后并无交集,皇后这次肯为她出面,着实教人匪夷所思。
依依不解,丫头们却是不管那么多,只要依依安全回来了,便是谢天谢地了,谁还有心思去追问是谁救的,为何要救?看着依依依旧虚弱,丫头们想着必定依依大伤过后,昏迷才醒,要多多静养才好,于是便也各自出去了。
偌大的房间内,一下子就剩下了依依一个人。也许是因为才醒,也许是有心事。自丫头们出去后,依依也没了睡意。自觉躺着难受,便坐了起来,靠在软枕上沉思。
若是真如丫头们所说,那么大雾中同白蕴棠发生的一切,其实只是一个梦吗?
真是可悲,竟然连做梦,都想着那个男子,那个将自己害的那么惨的男子。
白蕴棠,你凭什么,让我对你念念不忘!
白蕴棠,你又凭什么,那么毫无愧疚感的出现在我的梦里,对我说一些,暧昧不明的话。
我柳依依,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得到你这样的对待?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空旷的房间里是空旷的寂寞。屋外庭院深深,阳光和煦,屋内阴阴暗暗,几度凄凉。
所有的情绪,都只是依依一个人的。
依依自醒后就一直安心养伤,由于在牢房中被牢头的鞭子抽的遍体鳞伤,因此依依的身上留有好多深深浅浅的痕迹,好在皇后命人送来了宫廷中珍贵的药材,才让依依身上的疤痕一点点的消除了。
可是心里的疤痕,能不能消除呢?依依并不晓得。
自依依回到将军府后,白蕴棠或许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并没有再为难依依,倒是林玉婵闲暇时分会过来,看着躺在床上连动一动都困难的依依,眼中面上都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依依并不愿理她,任由她嘲笑讽刺,无动于衷。几次之后,林玉婵自觉无趣,来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
躺了将近有大半个月,依依的伤逐渐好了,似乎是在长新肉,依依夜间总是痒得睡不好,来来回回的翻腾,仿佛床是一块铁,而她是上面的烧饼。
好在,一切,都慢慢的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二十多天的时候,依依已经能下地走路了,看着身上的疤痕一点点的淡去,依依不禁夸赞:“不愧是皇宫里出来的东西,效果果然不错呢!”
碧影等人皆是点头称是,只有玲珑欲言又止,终归沉默。
秋夜浓重,虫鸣之声渐渐的少了,凉亭周围安静了不少,却是越发的教人不安。
玲珑微曲着身体,小心翼翼的看着永远背对着自己的白蕴棠,微微汗颜。
月光一如既往的好,只是玲珑依旧没有心思欣赏。白蕴棠一言不发,玲珑也只好战战兢兢的立在原地。
许久,白蕴棠才淡淡启口,清冷却魅惑的声音为这寂静的夜增添了一抹难得的美妙。
“她……如何了?”
“回将军,已经能下地走路了,身上的伤已无大碍,若是继续用药,应当不会留下疤痕。”玲珑毕恭毕敬的回答。
“嗯。”白蕴棠轻轻回了一声,不再说话,抬头看着那一轮皎洁圆月,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玲珑晓得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往前走了一步,踌躇许久,却还是不敢开口。
“还有何事?”似乎白蕴棠感觉到了玲珑有话要说,兀自开口。玲珑吓了一跳,径直跪了下来,突觉燥热,拉了拉领口,咽了咽口水,仿佛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问道:“回将军,奴婢有一事不明。”
“说!”白蕴棠并未回头。
玲珑望了白蕴棠的背影一眼,敛眉想了想,还是说道:“那伤药分明是将军拿给夫人的,却为何,要假借皇后的名义呢?”如果自己没有看错,将军一直以来,都是视依依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呀,若是将军一心想要依依死,为何,要如此这般呢?
白蕴棠闻言回头,扫了玲珑一眼,玲珑心下一惊,头便低得更厉害了。好在白蕴棠并未怪罪玲珑,只是又转过身去,沉默良久,才说:“有些事情,你不必晓得,你只需好好待在她的身边便好。”
这话的意思,玲珑自然是晓得的,是在警告自己往后不要多管闲事,做好分内之事便可以了。
“是,奴婢明白。”玲珑回答,再抬头时,白蕴棠已经离开了。
一个月后,依依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虽然依依心中对白蕴棠十分的怨愤,可是自依依回将军府后,白蕴棠并无动作,因此依依便也稍稍松了口气。既然白蕴棠讨厌她,那么她便尽量不与他碰上面,如此一来,保命……应当没有问题吧?
于是尽管依依的伤已然完全好了,可是依依依旧每日待在她的守月馆里,并不出门,为的,就是不与白蕴棠那个大魔头见面。
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依依过的悠哉游哉,祈祷白蕴棠快快将她忘了的时候,皇后的一道口谕,逼的依依不得不将她的小巧金莲踏出守月馆。
其实老天爷并不只会专心救苦救难,她没事还是挺爱折磨人的。依依在踏出守月馆走了不出十步之时,得出了这个惊人的结论。
那时的依依蹑手蹑脚就怕碰到心中的鬼,可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尖俏的笑声,依依不用抬头也晓得,这样的笑声,是林玉婵的专有。
依依抬头,一道浓烈的红映入眼帘,定睛看去,便见林玉婵身穿大红色衣袍娇滴滴的坐在白蕴棠的腿上,笑的风情万种媚眼如丝,嘴里,还含着一颗葡萄,柔柔的就要往白蕴棠的嘴里送。而那个白蕴棠,竟然……还恬不知耻的接了。
看到这天雷勾地火的一幕,依依的脸瞬间就红了,赶紧偏过了头,仿佛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急急忙忙的就想绕道走过去,却被玲珑给拉住了。玲珑拽着依依的衣袖小声的提醒:“夫人,将军在那儿呢,您应该过去请安的。”
请你个头啊!依依气的翻白眼,恶狠狠的瞪着玲珑,仿佛在说:平日里见你听机灵的,怎么今日就这般愚钝了呢?你家将军与玉夫人正是干柴烈火蜜里调油,我再过去叨扰他们,这不是找死吗?
玲珑似乎看懂了依依的意思,呆呆的点了点头,依依满意,随后拉着玲珑就走,可是那万恶的尖俏的让男人爱女人恨的声音自身后扑来,教依依猝不及防,避之不及。
“哟~这不是夫人吗?怎么见了将军不过来行礼,倒偷偷摸摸的想往哪儿去呀?”林玉婵捂嘴轻笑,还不忘时刻注意着白蕴棠的面部表情。
依依无奈转身,极不情愿的拖着步子来到白蕴棠所在的亭子里,并未进去,而是只在亭外随随便便曲了曲膝,:“将军万福,臣妾见将军玩的高兴,不敢打扰,如此才未上前请安的。”
依依说到玩的高兴时,故意加重了语气,幸灾乐祸的等着白蕴棠的反应。
白蕴棠面色不动,优雅的端起一杯茶轻轻吹着,随即抬眼,魅惑调笑的声音直直入耳:“怎么,本将军冷落了夫人,教夫人生气了么?”
依依一怔,忙解释:“你胡说,我才没有!”
“大胆!竟然敢对将军这般不敬,即便你是将军夫人,也是要受家法处置的!”林玉婵的一声吼吓了依依一跳,但也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正在龙潭虎穴中,还是少呈些能为好,于是噤声。
偏偏林玉婵见白蕴棠对她的话并不反对,较起了真,果真要对依依家法处置。白家的家法极严,若是对将军不敬,是要受杖责的。依依的鞭伤才好,如今又要受着皮肉之苦,想一想,便也是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可是依依生来倔强,不愿低头求饶,更晓得白蕴棠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即便有家丁亦步亦趋的上前来抓住她,她也梗着脖子直视着白蕴棠,绝不低声下气。
玲珑见状,忙跪下求情,“将军恕罪,夫人初来并不懂得府中的规矩,还望将军能饶过夫人这一次,奴婢回去定将这府中的规矩都一一教与夫人,好教夫人绝不再犯。”
白蕴棠闻言依旧自顾自的喝茶,并不做声。
林玉婵冷笑一声,便朝家丁们使了个眼色。家丁原本还忌惮依依是将军夫人,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见白蕴棠并不护着她,连日来又听了些有关依依不受宠的传闻,便也依着林玉婵的意思,想对依依家法伺候。
依依也不争辩,任凭众人反剪其手,高昂着头,一副我不怕你的模样。倒是玲珑急得快哭了,膝行至白蕴棠的跟前苦苦哀求,“求求将军饶了夫人吧,皇后娘娘正要请夫人去问话,若是挨了家法误了时辰,可如何是好?”
林玉婵闻言一惊,随即气急败坏恶狠狠的瞪着依依,十分的不甘心。
白蕴棠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随意笑道,“原来是皇后娘娘要请夫人进宫么?夫人如何不早说,若是耽误了时辰,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白蕴棠说这些的时候,故意笑看着依依,依依看见他那装模作样的表情就恨不得一剑砍了他。可是依依晓得这不可能,所以依依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白蕴棠难得的不与依依计较,似乎心情不错,扫了一眼依旧箍着依依手的家丁,淡淡道,“没听见夫人要进宫么,还这样抓着,可是不想活呢?”
家丁一听连忙放开了手,退至一旁。白蕴棠站起走近依依的身边,伸手要替依依抚了抚被弄皱的衣裳,依依本能的后退了两步,白蕴棠也不尴尬,只是轻笑一声,凑近依依的耳垂,呵气轻言,“夫人还不快去,莫要误了时辰。这皇后娘娘,可是夫人的救命恩人呢,夫人可得好好谢谢她。”
依依不愿理他,冷着脸转身欲走,林玉婵不服气,在后面叫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夫人你既然对将军出言不逊,无论如何,这罚是逃不掉的。”
“小妖精,你想如何罚她呢?”白蕴棠搂住林玉婵的腰,抬起她的下巴暧昧的问。
林玉婵被白蕴棠挑逗的“咯咯”直笑,嘴里却还是不饶人,“不如,就让姐姐在守月馆中思过思过吧。”
依依闻言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看着白蕴棠,睁大着双眼等着白蕴棠的答案。
白蕴棠的目光从依依紧张煞白的脸上划过,邪魅一笑,随后搂着林玉婵水蛇般的腰进了亭子,恶作剧的声音随之传来,“就依你!”
依依瞬间轻松,内心狂喜,几乎就要跪下来说“谢主隆恩”了。白蕴棠真是太明鉴了,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做的最让她柳依依满意的一件事了。
忍不住心中喜悦,依依笑容满面,高高兴兴干干脆脆的回答:“是!”
看着依依远去的背影,白蕴棠推开腻在他身上的林玉婵,面无表情的走了,只剩林玉婵一人在凉亭里捶胸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