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气候也渐渐的暖和了,守月馆里万物复苏,一派生机,依依也逐渐从失子的悲痛中,缓了过来。只是偶尔想起,还是十分的遗憾。
孩子,你我母子一场,却终究没有那个福气,看你成长。
都说春困夏乏,果真不假,依依前一刻还拿着铲子嚷嚷着要种花,后一刻,便已在她专有的躺椅,睡了个香甜。
巧儿无奈摇头,进屋拿出毯子准备给依依盖上,出来,却见白蕴棠站在依依的身侧,凝神望着睡梦中的依依。
阳光自白蕴棠的身后照射过来,依依的面上,便是一片阴影,这似乎,让依依睡得更安稳了些。
白蕴棠似乎并不曾注意到巧儿,只静静看着依依,似乎想将她的模样,深深的印在脑中。
依依醒过来时,这大好的一天,已经接近收幕了,见屋内已燃起灯火,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毯子,再看看自己种得半途而废的花,依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嗔怪道:“睡了这样久,你们也不唤醒我。”
碧影笑:“难得夫人好睡,我们是无论如何不会将您唤醒的,倒巴不得,您能多睡呢!”
众丫头都跟着笑了,只有巧儿笑得若有所思,想起的,都是白蕴棠那宽阔的背影和深深的眼。
守月馆里的日子虽然自在,可是过得久了,也颇为单调和无趣,于是依依便想着法子,给自己解闷。
弹琴,练字,看书……守月馆里能打发时间的物件,都让依依翻了个遍,如此一来,倒也凑合着过了两三个月。
一日,依依突发奇想,竟要与众丫头玩蒙眼猜人,游戏虽然幼稚,可丫头们拗不过依依,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了。
依依兴致颇高,喜滋滋的要第一个上,蒙上眼睛后,却是举步维艰了。四周都是丫头们的笑声,手伸出去,却什么也抓不到。
依依摸索着前进,不停地寻找着丫头们的信息。丫头们起先还笑得欢快,逗着依依玩,而后却是突然间没了声音,依依疑惑,以为是丫头们故意逗她,便也没在意,继续摸索着。
跌跌撞撞间,终于抓住了一只衣袖,依依高兴的大笑:“哈!我终于抓住了!让我来看看,这是谁?”
依依说着,便沿着衣袖往上摸,可是那人好高呀,依依要踮着脸,才能摸到那人的脸,依依歪着头思考:“怎么这般高?你是哪个小蹄子,可是故意站在高台上诓我呢?别让我猜出来你是谁,否则,看我怎么修理你!”
那人并不答话,依依想诱她说话的小心思也落空了,摸了半天,也没猜出来是谁,依依急了,边摘面巾边笑着说:“罢了罢了,我当真是猜不出来,这一局,算我……”
依依抬头,笑容和话都僵在了那里,依依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竟然是白蕴棠!
白蕴棠阴沉着脸站在依依的面前,一双眼还很平静,看不出喜怒。
依依一惊,手中的面巾漂然落地,后退一步,很是戒备:“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依依嫁入将军府已有半年多了,白蕴棠来这守月馆的次数不超过三次,今日突然来访,依依自然是很惊讶。
白蕴棠并未回答依依的问话,只是回头看了身后的婆子一眼,那婆子便立刻上前,将怀抱中的孩子递给依依看。
那孩子不过三四个月大,生得粉雕玉琢,好不可爱。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看见依依时,竟“咯咯”的笑了起来,还伸着粉嫩嫩的小手,抓着依依的衣裳不放。
依依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孩子,忍不住从婆子的怀里接过,轻轻的哄着,简直是爱不释手。
白蕴棠见依依对孩子倒是十分的喜欢,便说:“他叫白子邺,是我儿子,她的母亲身子不好,不方便照顾孩子。”白蕴棠说着看了看依依,刚毅面庞上多了分分的笑意,似乎是在故意的调笑:“左右你是这将军府正经的夫人,邺儿便也算是你的儿子,往后便由你来照顾他。”
白蕴棠一本正经的说着,却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好在依依对白子邺喜欢的紧,她在守月馆里的生活索然无味,多了这么个小东西,想必也会热闹些。只是对于白子邺的身世,依依还是疑惑的,怎么好端端的,竟多了个儿子?
依依虽然心里愿意,可是却并没有正面回答白蕴棠,她将白子邺抱在怀里,用手指逗弄着白子邺,白子邺被她逗得笑得欢快,依依便也扬嘴笑得开心。
白蕴棠站在依依的身旁,见依依难得露出迷人的笑,便也不自觉的,柔和了嘴角。
“他多大了?”依依同白子邺玩耍之余,问了这个问题。
“五个月。”白蕴棠不假思索的回答。
“五个月?”依依凝神想了一想,突然笑了,她的眉眼弯弯,看着白蕴棠,“这么说来,我失子之时,你竟已有了宝贝儿子。”
明明十分悲痛的事,依依此时说出,却像是无比的轻松,她小心翼翼
在白子邺粉嫩细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似是无意间脱口而出:“你有了这样好的儿子,难怪你不要我的孩子。”
白蕴棠突然冷了脸,转身就走:“你有什么资格,替我生孩子,别再痴心妄想了!”
“我晓得。”依依痴看着白蕴棠毫不犹豫离去的身影,终究没能抵住汹涌侵袭的悲伤,低头逗弄白子邺时,早已泪流成河。
倘若……倘若她的孩子还在,以后定然,也同白子邺一般招人喜爱。
可惜,他的父亲不要他……
依依本身对白子邺一见倾心,十分喜欢,可是丫头们怕依依委曲伤心,倒是伺候的十分小心。
临近傍晚,白子邺却突然哭闹个不休,任凭依依怎样哄着,都不停歇。
依依从来不曾带过孩子,哪里晓得白子邺这样哭闹是哪般?便又是喂水又是喂粥的,祖宗般的哄着,可白子邺却不吃那一套,依旧忘我的哭着。
依依怕白子邺哭出个好歹来,无奈之下,便着人去将白蕴棠请了来。
白蕴棠披着月色赶了来,依依正坐在床上辛辛苦苦的哄着哭得如同男高音般的白子邺,白蕴棠见白子邺哭得小脸通红,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自觉望了一眼依依,依依忙摆手:“我可不曾虐待他。”
言毕发现自己着实没有必要对白蕴棠解释,懊恼的闭了嘴,心里苦闷都是这个小东西教自己神经紧张了起来。
白蕴棠倒是十分熟练般,接过了白子邺,细细的哄着,又教人温好了羊奶,给白子邺喂下了,白子邺果真就止住了哭,乖顺的在白蕴棠的怀里睡着了,一张小嘴还“吧唧吧唧”的闹个不停,惹得依依忍不住笑。
白蕴棠一个眼神扫过来,依依立马就止住了笑。
白蕴棠不发一言,默默的将白子邺放在了床上,依依赶忙为他掖好了被角,用手撑着脑袋躺在白子邺的身边含笑静静看着白子邺可爱的睡姿。
白子邺睡觉并不老实,不仅总往依依的怀里钻,还用小脸在依依的怀里寻找着什么。
依依半天反应过来,脸立马红得像个西红柿,整个身子也仿佛被火烧烤着一样,火辣辣的热。
白蕴棠倒是无动于衷,纠正了白子邺的睡姿,淡淡的说:“邺儿这几日才断了奶,有些吵闹,等喝惯了羊奶,便就好了。”
“嗯。”依依点了点头。再抬头间却吓了一跳,那个白蕴棠,竟然……竟然掀开了被子。
“你干什么?!”依依赶紧坐起,绕过白子邺死死按住了被白蕴棠掀开的被角,却一不小心胸口春光乍泄,吓得依依又急急忙忙的去捂住胸口。
白蕴棠转过了头,干咳了几声,故作镇定:“邺儿还小,突然离了父母会不习惯,他夜里醒来若是不见我,还是会哭闹不休的,我便在这里陪他睡几日。”
白蕴棠说得平平静静理所应当,仿佛在说:我陪他吃吃饭,我陪他说说话一样正常。
可依依却是拼死也不愿意的。
刚想开口拒绝,白蕴棠一个回头,有些好笑的问:“怎么,怕我对你有想法么?”
依依本能的摇头,撇撇嘴,暗地里白了白蕴棠一眼,心惊肉跳的躺下了。
玲珑进来伺候,见白蕴棠没有走的意思,便也猜到了,主动的上前给白蕴棠宽衣解带。
依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透顶,忽觉喉咙内干涩,清了清嗓子,眼神闪烁。
白蕴棠瞟了依依一眼,忽然想笑,摇摇手将玲珑遣了出去,恶作剧心顿起。他面对着依依,张开手臂,理直气壮:“快来为我更衣。”
“什……什么?!”依依杏眼圆睁,几乎就要跳出来了,这,这个白蕴棠,竟然要她为他更衣?!
真是岂有此理!!!
依依不理他,轻轻拍着睡得香甜的白子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邺儿在睡觉呢,我这动来动去的,将他给弄醒了可麻烦了。”
白蕴棠轻松一笑:“你放心,我的儿子我晓得,他睡着时你即便是将他卖了,他也醒不了。不过……”白蕴棠瞟一眼依依,三分得意三分不怀好意:“我向来是要人伺候着睡觉的,倘若你今日不给我更衣,我便回我的墨染阁。只是如果半夜邺儿再哭闹,你可不许遣人去叫我。”
“你!”依依气结,真是不可理喻,天底下怎会有这般不讲理的人,明明是我替他带孩子,怎么如今,倒像是他帮了我的忙?!
可是白子邺哭闹的本事,依依是领教过了的,想起那让人手忙脚乱的情景,依依缩了缩脖子,有些后怕。
不服气的睨一眼白子邺:都是你这个小东西,教我不得不对这个恶魔低头。
无奈之下,依依不情不愿但又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站在了白蕴棠的对面。
白蕴棠真的很高,依依的额头还不到白蕴棠的下巴,白蕴棠一低头,依依就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温度。
莫名的,有些紧张。
胸口有个东西突然跳得很快,教依依顷刻间慌了手脚。
一切,都不听使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