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婵说着就吩咐身后跟随的仆人抓住碧影,那些仆人虽然还忌惮依依是将军夫人,可如今林玉婵身怀公子,也是一等一的贵重,况且平日里,将军府的人都晓得,依依也不过是挂个将军夫人的头牌,并不受宠的,于是两厢思考间,还是将碧影给抓了起来。
碧影的性子是何等的泼辣,自然是不从的,挣扎间闹得守月馆里鸡犬不宁。依依正在喝茶,瞧见这样的情景也是生气,便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扣,院里便安静了。
守月馆里的人,无论是林玉婵,还是仆人奴婢,都不曾见过依依生气的模样,于是乎,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依依慢悠悠站起,走到林玉婵的身边,笑得优雅随意:“倘若我不曾记错,那么从前我就告诉过妹妹,我的奴婢,自然无需她人教导,妹妹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妹妹如今娇贵,这种事,就不劳妹妹烦心了。”
依依说着转向了林玉婵身边战战兢兢的小丫头:“还不快扶你们的玉夫人回去,伤风动火的,若是损了胎气,可仔细你们的皮!”
“是是……”小丫头忙不迭的应着,然后扯了扯林玉婵的袖子,为难小声的在林玉婵的耳边说:“玉夫人,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夫人说得有理,若是动了胎气,将军该不高兴了。况且,夫人毕竟是夫人,我们……”
小丫头还没说要,林玉婵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小丫头的脸顿时就肿了起来,林玉婵却不为所动,依旧刻薄的骂:“我是死人么?!要你多嘴,要不赶明儿,我叫你玉夫人?!”
小丫头闻言赶紧跪下,忍着泪不停磕头:“玉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
“起来!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林玉婵说着,看着依依愤恨的冷哼一声,带着一行人,扬长而去了。
依依无奈摇头:真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要靠着孩子长威风。
此后三日林玉婵倒是再也没来过了,依依仍旧在禁足,也没出去,每日不是喝茶就是晒太阳,日子过得是逍遥又自在。
倘若白蕴棠没有突然闯进来的话,依依逍遥自在的日子,也许会一直过下去。
第三日的夜幕时分,依依用过晚膳,在丫头们的伺候睡下了,丫头们走后,依依觉得口渴,不想惊动门外守夜的玲珑,便自己起身倒水。刚走至桌边倒了杯水,房间的门却突然被人大力踹开了,依依惊讶回头,是白蕴棠!
自依依死里逃生后白蕴棠从未来过她的守月馆,今日是什么妖风将他给吹来了,还是在这让人误会的夜间。
玲珑看见白蕴棠,起先很高兴,可是见白蕴棠气冲冲的模样,也不敢说什么,只在一旁按兵不动。
依依见到白蕴棠的第一反映就是白蕴棠肯定是来找她麻烦的,所以依依也不甘示弱,放下手中的杯子双手插腰,昂着头问:“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哼!”白蕴棠冷笑,“你还有脸问我来做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事,难道还不清楚吗?”
白蕴棠的话教依依愣了一愣,她确实是不清楚,自己又做了什么教白蕴棠不开心的事。
白蕴棠见依依不说话,又逼近了一步,说话的声音更是冷得吓人:“怎么,无话可说了么?柳依依呀柳依依,我竟没有想到,你竟是这样恶毒的女人。”白蕴棠说着又自嘲的笑了笑,“也是,他的后代,自然是一样的毒辣。”
依依虽然不晓得白蕴棠究竟在说什么,可是他说自己的爹爹毒辣,这是万万不能的,于是依依便质问:“白蕴棠,你污蔑我没关系,可是你不能这样说我的爹爹!”
“污蔑?”白蕴棠冷笑着,眯着眼看着依依,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你乘玉婵来你院子之时对她下手,杀了她的孩子毁了她的身子,这些,都是污蔑么?”
什么?!依依不敢相信,林玉婵的孩子……没了吗?
尽管依依不喜林玉婵,可是突然间没了孩子,依依还是,很同情林玉婵的,于是,便也沉默了。
可是白蕴棠却将依依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她一步一步的逼近依依,直将依依逼到了床边,他的眸中带着火,依依能从白蕴棠的眼中,看见一种叫做仇恨的东西,这仇恨中,还有浓浓的伤痛和悲切。
他这是……在为孩子伤心吗?
依依从未见过这样的白蕴棠,他似乎是在作为一个父亲,哀悼孩子的逝去。
是真的,很伤心吧?
依依突然想安慰他,她将手伸向白蕴棠的背,想拍拍他。可是她停住了,因为她听见白蕴棠沙哑着嗓子几乎怒吼:“柳依依,即便你再心狠手辣,你又怎么可以,对一个孩子下手。你有种,冲着我来呀!”
依依苦笑,颓然的放下手,声若蚊蝇:“我没有……”
“你没有?玉婵从你的院子中出来后便腹痛不止,之后孩子便没了,不是你,还有谁?!”
白蕴棠说到孩子眼中含泪,看见依依后又转为愤怒,他箍着依依肩膀,几乎要将依依生生捏碎。
依依挣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你素来恨我,谁晓得你是不是故意拿孩子的事来找我的麻烦。”
“我再怎么恨你,也不会拿我的孩子开玩笑!”白蕴棠几乎歇斯底里了,依依甚至觉得,白蕴棠真的会一怒之下杀了她。
“那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会拿孩子开玩笑?!白蕴棠,你对我了解多少,你究竟凭什么认为我恶毒,凭什么如此恨我,凭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受到了这样的待遇?!”依依也爆发,忍不住泪如泉涌,凭什么,我明明可以很快乐,却要来这个地方?
就算白蕴棠会杀了她又怎么样,她才不怕。士可杀不可辱,我堂堂柳依依,又怎能,白白受这样的冤枉。
“凭什么?就凭我是白蕴棠,而你是柳依依!”白蕴棠手上的力量越发的重,毫不怜惜。
依依承受不住:“痛……”
“痛!你也晓得痛?”白蕴棠根本不理会依依的*,将她死死抵在床柱上,双眼通红,似要发狂:“你若晓得痛,又怎么忍心杀我的孩子?!”
被这样冤枉,又被这样虐待,依依真是又气又痛,便也是怒火攻心顾不了太多,对着白蕴棠的手就狠狠咬了下去,白蕴棠吃痛的松开了手,依依便一把推开了他,喊道:
“对!就是我做的,林玉婵的孩子是我杀的,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你满意了吧?!白蕴棠我告诉你,我才是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将军夫人,就算有孩子,也应该是我这个正经的夫人先有,凭什么教她占了便宜?!我就是这样狠毒的女人,所以以后若是你的哪位夫人再有了孩子,可千万别让我知道,也别来我的院子里显威风,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
“好!好!”白蕴棠被依依好一顿酣畅淋漓的大骂,也是气得无话可说,只是连连说好。
依依不明其意,依旧不怕死的与白蕴棠对望着,却不料白蕴棠却突然将她推倒再了床上。
依依惊恐,随后手忙脚乱的爬起,白蕴棠的身子却已经压了上来。依依用手死命的抵着白蕴棠的胸膛,吃力的喊:“白蕴棠,你要做什么?”
白蕴棠手脚并不停,只是冷冷的回答:“这些,不都是你所希望的吗?今日,我便如了你的意!”
依依终于惊觉自己方才的失言,反应过来白蕴棠要做什么,于是拼命挣扎,可她哪里是白蕴棠的对手,无奈之下依依只得大声喊救命。
玲珑在外听见依依的喊叫,想进去看个究竟,可碍于白蕴棠在里面,只得隔着门问:“夫人怎么了?”
白蕴棠顺手就抽出一个陶瓷枕头扔过去,打在门上摔了个粉碎,怒吼:“都给我出去!”
玲珑不敢抗命,虽然晓得依依定然受了委曲,却还是离去了。
依依此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用尽力气挣扎:“白蕴棠,你住手!否则,我会恨你的!”
白蕴棠将依依最后一道防线丟下床,头埋在依依的颈间,声音沙哑:“我又何曾,在意过你的恨与不恨?”
依依绝望闭眼,终究,还是让你占了上风。
屋中旖旎渐渐褪去,在那张大床上,是依依睁着眼空洞如死尸。身边是白蕴棠粗重的呼吸声,迟到了几个月的洞房花烛夜,如今,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完成的。
依依苦笑,将手中那冰凉的簪子握得更紧了,白蕴棠,是你让我恨你的。
悄悄坐起,依依用尽力气,将簪子刺向了白蕴棠,依依甚至,听见了簪子划破白蕴棠皮肤的声音,没来由的,心中一阵畅快。
白蕴棠吃痛坐起,一把推开了依依,依依撞在墙面上,嘴里涌出腥甜,却笑得,普通沙漠中的格桑花。
白蕴棠下了床,将胸口插着的簪子拔下,扔在了依依的面前,带着怒气和嘲笑:“下次若是再想杀我,记得用刀。这小小的簪子,还要不了我的命!”
白蕴棠说完摔袖离去,剩依依独自落泪神伤。
拿出床单下暗藏的匕首,依依摩挲间眼泪纵横。
白蕴棠,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你的命。
可是你,却未必会放过我。
抬眼,窗外更深露重,黑幕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