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离开的刘钰似有所感,回头看了眼城门的方向。京都两字还是熠熠生辉,只是很快就要不太平了吧。
“怎么了?”风烬见他紧盯着城门的方向,疑惑道。“难道是不舍得离开你的皇宫?”
刘钰摇摇头,“无事,只是不知此次离开,何时能回来?我虽不喜皇宫,可却不讨厌这京都。不过有些担心,皇叔他究竟要做什么?”
马车渐渐远去,缩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远处,徒留一路辙印。
天灰蒙蒙的,下起了小雪,太子葬礼毕后,韩修文也随即回了府衙。阴沉的天让他略有不安,似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匆匆忙忙走进府里,身上已是沾满了雪花。碧儿见他一人归来,心中难免失望,但看他满身是雪,忙上前帮忙。
“公子今日怎么这般慌乱?连把伞也不撑。”
闻言,韩修文忙整理好衣襟,“无事,只是有些心神不宁。”想到她刚才的失望之色,又补充道,“你家小姐应该有事要做,忙完了定会来找你。”
碧儿喜色渐显,“我知道,这几日麻烦公子了。对了,今日有人送了封信给你,我将它放于公子房内,公子记得看。”
“信?”碧儿点头。
会是谁呢?
“你先去休息吧。”碧儿依言退下,他急忙走进房内,拿起桌上的信。
封面没有署名,让他想起了无忧给的引荐书,心中的不安愈发明显,手微微颤抖的拆开了信:
修文,当你打开这封信时,我应不在人世了。不必找我,忘了幽姬吧。我曾与你说过,‘想要得到什么,势必要舍弃一些东西’,如今,我已是失去了太多。我无意伤人,却总是给身边人带来灾难。你与碧儿都是无辜的,却勿因我再连累了你们。我走后,代我照顾碧儿,给她找一个归宿。对不起。
幽姬绝笔
绝笔。绝笔。
韩修文视线停留在文末,不敢相信。心仿佛缺了一半,已随着执笔之人离去。信纸晃晃悠悠地从他手中滑落,飘至门边。
碧色的身影蹲下,拾起纸张,欲还给他,“公子,你淋了雪怕是受寒了,应喝些姜茶驱驱寒。这信掉到门边了。”
韩修文不为所动,碧儿心中疑惑,欲再喊时,瞥见纸上之字,顿时停住。
这不是小姐的字吗?
“公子,小姐来信了,你怎么不说呀?”喜悦之情还未持久,突闻其声,“这是绝笔信。”
“绝—绝笔信?”碧儿脸色一僵,“公子,不要开玩笑了,是不是小姐又拿我寻开心了?”
韩修文侧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她死了。”
“公子,都说了不要开玩笑了,小姐她—她”
“幽姬,她死了。”
简单的话语在这冰冷的天却更伤人心。
“不,不会的。你说过小姐要来接我的,不会的,我不信,我不信!”碧儿激动松开了信纸,朝外边跑去。
“碧儿!”韩修文追至门外,已不见她的身影,忙派人去找。
雪越下越大,他却无暇顾及,任凭白雪覆盖他的身。心已痛到麻木,又怎会在意这雪有多冰冷。
幽姬,你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了?
眉眼微湿,早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雪。
几日后,风烬一行抵达鬼医谷。与京都不同,南方天气虽冷,却是不曾下雪。鬼医谷位于枫城和渝州之间,为群山围绕,奇特的地形造就其天然的屏障。
刘钰走在风烬身后,紧紧跟随着他。鬼医谷一向与世隔绝,谷外满是陷阱和毒虫。外人若是随意乱闯,即使避开了陷阱,也难逃毒虫的袭击,因而唯有谷中之人才能随意出入。只是唯有谷主知道,谷内还有一条密道通向外界。而此时,风烬正是通过这条密道将刘钰带入谷中。
黑暗的路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出现了亮光,水流之声愈发接近。待走近亮光,刘钰才发现这是一道瀑布形成的水帘。风烬轻轻一跃,跳出洞内,刘钰紧随其后。
落地后,不禁为眼前之景赞叹。谷外虽不落雪,寒意依旧,但谷内却温暖如春,一派勃勃生机,鸟鸣蝶舞,花香四溢,令人心情也放松了。
似是习惯了外人对鬼医谷的反应,风烬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不稍片刻,眼前便出现了几处院落,皆是茅草围栏。看了几眼,走进其中一处院落。
风烬前脚刚踏入院门,便听得一阵嚎叫声,“红衣,红衣,谷主回来了!快来啊。”话音刚落,一个青色身影直直朝风烬奔来。
只是未及风烬身旁,青色身影已被几抹银光惊得停住了脚步。定睛一看,脚尖前已钉满了一排银针。“谷主,你怎么—怎么这样?我的脚差点就废了。”青衣人面带苦色地埋怨道。
“闭嘴。你若再说,便将你的嘴一起缝上。”风烬不耐烦地威胁道。青衣人急忙捂住了嘴。
“见过谷主。”伴随着悦耳的女声,红衣人渐渐走进。风烬点头示意,指着刘钰说,“红衣,安排他去房间休息。将那个昏迷的女人带到药洞,给她服些药泉水。我需闭关两日,剩下的你安排。先为他疗伤。”
“红衣明白,谷主放心闭关吧。”
风烬转向刘钰,“你先好好疗伤吧,至于她,”看了眼他怀中的无忧,“我须再想想。”说罢转身走出院门。
刘钰看着他消失在眼前,将疑问压下。
“公子,我乃鬼医门下弟子红衣,”指着青衣人,“这是青衣。老谷主去世后,鬼医谷交由少谷主打理,我俩人是协助少谷主处理谷中事务的。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刘钰。”
“刘公子,你脸色不佳,想必是受伤了,先由青衣带你去疗伤吧。这位姑娘交给我吧。”红衣伸手欲接过无忧。
刘钰犹豫地看了几眼,将无忧交出,“劳烦姑娘了。”
红衣笑着回道,“公子客气了。”随即变脸,冷冰冰地朝青衣吩咐道,“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带着公子去疗伤,否则下次谷主的银针就不会射偏了。”
想到银针,青衣打了个寒颤,拉着刘钰就要走,“公子,我们快走吧。”走了几步,又回头做了个鬼脸,“红衣,你再跟谷主一样凶巴巴的,以后就没人娶你了。”
闻言,红衣脸色微怒,未等她说些什么,青衣已带着刘钰走远。“死青衣!”咬了咬唇,看着怀中女子,有些出神。
真美!谷主从不曾与外人有牵扯,离开十多天却带回两人,想必此次离开必是为了他们。他们到底是谁?
思及风烬的吩咐,红衣忙将人带去药洞。
另一边青衣将人领到药房后,便开始为他查看病情。看到刘钰身上的伤,吃惊道,“你,你怎么?”
刘钰看到他的表情,笑道,“不必吃惊,我的心房异于常人,长至左方,才不至于殒命。”
“哦~我就说怎么会。公子真是有神灵庇佑啊!”
“呵呵,你说笑了。对了,风烬刚才说的药洞是....”
青衣上药的手突然停顿,看着他不语。
见其脸色,刘钰忙解释,“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与我同来的女子。”
青衣转瞬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表情,“公子不要见怪,我就是开个玩笑。药洞啊,是谷主平日闭关的地方,里面的寒玉床有利于修炼,也可护身,那个姑娘在那不会有事的。而且,洞内有一股药泉,其泉水对人有益,公子不用担心。”
刘钰脸色松动,“多谢告知。”
“不用不用。鬼医谷常年没有外人,来来回回都是以前的弟子,新谷主又不收徒,都没新鲜事发生。今日你们来了,定要住上一些时日。”青衣激动地拉着刘钰的衣袖。
刘钰默默地抽出衣襟,“自然。”
离开的风烬独自走回自己的院落,径直走向书房,轻拂袖将门关上,埋首书海。
金针引血。
脑子不断浮现出这四个字,时而与无忧的脸交错。风烬翻书的手突然停下,看着书出神。
美人醉,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勾起了那段回忆,不断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份。原想着再不与皇家人有牵扯,如今却越陷越深。为什么想救她?风烬不断反问自己。
“嗤—不过是对她的毒感兴趣罢了。”似是在说服自己。
其实他明白,与其说救她,倒不如说他是为了弥补遗憾,虽无法救回他的娘亲,却不想见到有人在他面前死于同一种毒。救她,也是让自己好受点。
何况,她是陆家人,又是毒娘子的徒弟,若是老头在世,必不会不管,他不过是做了老头来不及做的事。
想通了原由,风烬又重新翻开书,继续找寻方法。这一找,两日时间又过去了。走出房门,还未晃过神,红衣匆忙而进,“谷主,刘公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