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烬的话刚停下，四周的空气仿佛也凝滞了，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你说什么？什么恢复记忆？”无忧笑得有些勉强。

“武功的招式你记得，我可以理解为记忆碎片的作用；但是我百毒不侵之事，我似乎从未告诉你。不过有一个人她倒是知道，你知道她是谁吗？”风烬的目光灼灼，烫伤了无忧的心。

“我怎么知道？”

“不，你知道。因为没有谁比你更了解她了。你说是吗？幽姬。”

无忧原本抓着他衣服的手倏的垂下，“为什么要说出来呢？把我当作无忧不好吗？”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又追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吗？知道我恢复记忆了是吗？对啊，你无惧毒物了，怎么会中毒呢？原来你只是在试探我。呵呵——”

风烬站起身，拂散身上的灰尘，“我也是刚刚才确定你恢复记忆之事。毕竟不管是陆无忧还是幽姬，其实都是你，你若想伪装，其实旁人很难发现。”

“那你呢？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太冷静了。如果是失去记忆的你，眼中总会有几许不确定，做事会有犹豫。可你如今不同，遇事虽然看似慌乱，实际上你并不害怕。也许这就是你与她的区别吧。”

“原来是这样，”“可是，你不是说我们都是同一个人吗？”

“终究是不同的。”

无忧的眼神黯淡了些，“风烬，你为什么要拆穿这个谎言呢？我只是希望我们还能好好的。”

风烬越过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既如此，又何必呢？”

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无忧的话还是没有问出口。风烬，你喜欢的究竟是谁呢？呵~无忧不禁自嘲，我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又有什么资格问他呢？

风烬脚步凌乱地回到房间，其实他并不是像无忧说的那样百毒不侵。自从上次为她引血之后，他的血液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虽有解毒之效，却并不能保证毫发无损。只是这些，她不知道，也不会再知道了。

陆无忧，既然恢复记忆了，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了？你可以为钰儿而死，怕是放不下他吧。与你在一起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只不过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其实我早该明白你是不该爱的人。果然遇到你之后，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咳——”风烬看着那条受伤的臂膀却毫无反应，血色在他眼中，也只剩一片黑白。以后，他的世界也许又会重新归于沉寂吧。

“无忧，你在干什么？”红衣走到她的房间时，见到的就是正在收拾行李的她。

无忧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埋头收拾。红衣走过来，拦住她的动作，“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收拾行李？是不是又跟谷主吵架了？你们两个，怎么老是不消停呢？你——”

“我恢复记忆了。”

“哈？你想起来了。”红衣一脸惊诧，不过片刻又冷静下来，“恢复记忆又怎么了，你跟谷主还是可以好好相处啊。”

无忧扯过包袱，“我的记忆是他封住的。”

红衣的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能怎么说呢？他们之间的事始终要他们自己才能明白，旁人终究没法插足。

无忧在鬼医谷呆的时间并不长，所以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等到要离开的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并没有留下什么。风烬，现在想到这个名字，她竟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见她真的要离开，而风烬却迟迟没有来，红衣连忙喊住她，“无忧，即使你们之间存在很多问题，可你毕竟在鬼医谷住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朋友，你也该跟谷主道个别，何况你们并不只是朋友。”

“我——他大概不想见到我。”

“你还没去，又怎么知道谷主是如何想的。你应该明白，谷主并不是一个心硬之人，去吧。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要让自己后悔。”

无忧认真地想了想红衣的话，发现不无道理。而且她心中也放不下风烬。几番纠结之下，她来到了风烬的院子。

曾经无数次踏进这里，她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是来道别的。她以为她会在这里呆一辈子，果真是世事无常。

风烬的房门紧闭着，无忧就站在离房门几步之遥的地方，而他从回来的时候就紧靠房门而坐，颓废不已。

“风烬，你在吗？”

回答她的只有簌簌的风声——但风烬呆滞的眼神有了一丝破裂。

“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也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很多话我怕再不说，也许就没有机会了。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无忧顿了顿，“谢谢你救了我的性命，谢谢你让我留在鬼医谷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谢谢你待我的感情。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们能早一点遇到，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波折。对不起，我似乎带给你的都是痛苦，不过你放心，很快你就能开始新的生活了，我不会再给你带来麻烦。”

房里的人始终没有动静，无忧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下来。她用尽所有勇气说了最后一句话，“风烬，你真的很好，值得更好的人。再见。”也许是再也不见了。

最后一句话用尽了她所有的精力，话音刚落，她感觉身上的力量似乎都被抽空一样，人也恍恍惚惚的。转过身，闭着眼，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直到最后一幕，她才迈出一步。

“吱呀——”

门打开的声音拦住了她移动的步伐，她不敢回头，生怕会看见他冷漠的表情，可心底还是存在一丝小期盼。

“你就这么想离开吗？刘钰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甚至你连一刻都不想留了？”冷冰冰的话语似嘲讽，直击无忧的心灵。

她急速转身解释，“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不是？呵呵——”风烬冷笑，“幽姬，记起了跟他的点点滴滴，是不是很后悔与我在一起。你原本可是太子最宠爱的女人啊，如今屈居在鬼医谷，怕是委屈你了吧。”

无忧摇摇头，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他怎么可以这样想她。“风烬，你不要这样，我与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感兴趣，既然你已经决定离开，那便走吧。”

风烬静静地看着无忧，眼里不含一丝感情，可谁知道他心里的汹涌。他就那么看着她慢慢地转身。

“陆无忧，你有没有心？！”风烬嘶声力竭地喊出这句话。

无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风烬，我的心从始至终地都在你身上，从未变过。那你呢？你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吗？”身后的人没有回应，无忧认命般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忽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手部传来的力量让她转过身子，正视着眼前之人。她看着他眼里的复杂情绪，泪水模糊了双眼。

未等她反应过来，唇上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他像霸道的君王似的，轻轻啃咬，像宣示自己的主权一般留下自己的烙印。

无忧呆呆地看着他，她想不到像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可唇齿的相缠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是真的。

风烬伸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缓缓离开她的唇，低头看着她。眼前之人微微喘着气，似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恢复过来，微红的脸颊表明主人的害羞。她的睫毛轻轻扫过他的掌心，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令他的心顿时软成一片。

拿开挡住她眼睛的手，风烬微微低头，与她额头相抵，“我喜欢的是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无忧有点措手不及，他的态度怎么转得这么快？明明方才还在吵架，这会却——

只是她不知道，当她说喜欢的人是风烬时，他心里有多开心；而当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时，他又有多慌张。那一刻，风烬突然明白，无论她做过什么，他一辈子都没法放开她了。既然她心中有他，其他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笨女人，给点反应啊，你傻了吗？”

无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到底什么意思？不是让我走吗？可你现在这么做，要我怎么办？”

风烬将她的头按在肩上，紧紧抱着她，“留下来，我们重新开始。”其实他已经想明白了，不管她是谁，都是同一个人，不管有没有记忆，她都不会变。

无忧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我对刘钰，是亏欠，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还有是感激，是他一次又一次让我感受到家人的温暖。我并非想去找他才离开，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我——”

风烬捂住了她的嘴，“不用说了，我知道。我们可以重新来过，没有欺瞒，没有怀疑，以后都不会了。”

“恩。”无忧轻轻应了一声。

微风轻轻吹起两人的衣摆，树下相拥在的两人久久未动。只有经历过那种失去的感觉，才会更珍惜眼前所有。

幸好，我没有失去你。

无忧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