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渝州城大街的繁华不同,兴安巷是另一番景象。宁静的小巷子,破旧的房屋以及淳朴的老百姓,让无忧一踏进这里就好像走进了另一片乐土。
越往里走进,孩子的欢笑声就越清晰可闻。无忧的脚步在一间像学堂的屋子门前停下,听着孩子的欢声笑语,似曾相识。
“姑娘,你是来找人吗?”一个手提菜篮子的女子在背后出声问。
无忧闻声转过身子,那女子大惊,手中的东西全都掉落,手颤抖地指着无忧,情绪激动,“小姐?你,你是小姐吗?”
“我......”无忧来不及说些什么,碧儿已经冲过来抱着她,哽咽道,“小姐,是你吗?你去哪了啊?他们都说你,你已经死了,我不信,小姐这么厉害怎么会死呢?”
无忧原本要推开她的手在听过她的话后,停顿在半空中,转而拍着她的背,“姑娘,你先冷静一下,看清楚,我并不是你口中之人。”
碧儿抽泣着,从她怀中慢慢退出,看着她将面纱揭下。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微笑,这不是小姐吗?
“小姐,你怎么了?这不就是你吗?我知道你喜欢作弄我,但你不要跟碧儿开这种玩笑了。”
“你叫碧儿是吗?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可能只是跟你口中之人长得有点像而已,我并不认识你。”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碧儿抓着她的手,有些失控的摇晃着,“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我是碧儿啊!”
无忧被她的反应惊到,却挣脱不了她的手,无奈地望了望四周。
“碧儿!你先放开这位姑娘!”韩修文寻着屋前的吵闹声而来,见碧儿情绪失控,忙出声阻止。
“公子,你快看,小姐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碧儿拉着韩修文,指着无忧高兴地说道。
韩修文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安抚道,“碧儿,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眼前这位是陆无忧姑娘,她不是幽姬。”
“她明明就......”
“碧儿,我等下再跟你说。无忧姑娘,你既然来到这,说明你对自己的身份也有疑虑。你不妨先进去看看,也许会有什么发现。就算你不是她,但是也能圆了孩子们的一些念想,他们每天都在问她去哪了,你就当是帮韩某一个忙吧。”韩修文言辞恳切,真诚地看着她,无忧竟不知如何拒绝,只能无奈地点点头,朝屋里走进。
碧儿看着她走远后,出声问,“公子,她就是小姐啊!我不会认错的,你为什么——”
“碧儿,她是幽姬没错,但是她失忆了,她已经不记得我们,你若将身份强加于她身上,她怕是不易接受。你与幽姬相处那么久,还不清楚她的性格吗?”
“失忆了?怎么会?小姐到底经历了什么?”
韩修文眉眼收敛,语气有些低落,“她经历了什么,只有她清楚。如今的办法,就只能等她自己想起来了。”
“小姐......”碧儿喃喃道,跟着韩修文走了进去。
无忧进到屋里时,孩子们正好刚下课在玩耍,见有人进来,纷纷抬头看。
“幽姐姐!快看,是幽姐姐!”
不知是谁先开的口,孩子们忽然一拥而上,兴高采烈地喊着“幽姐姐”。
“我......”无忧被他们的欢乐所感染,心里的话说不出口,回想着韩修文说的话,一时之间想法颇多。
不管她是不是幽姬,能得他们这样真心相待,真的很幸福。他们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孩子,她又何必打破他们的幻想呢。
想通了之后,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好久不见,你们在这开不开心啊?”
“开心!可是幽姐姐不来看我们,我们好想你啊。”
“幽姐姐最近没时间,现在不是来了吗?告诉我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跟我讲讲啊。”
“我来讲!”“不不,我来我来!”
无忧扑哧一笑,“没事,你们一个一个慢慢来,我会在这听着的。”
韩修文在一旁看着她的笑颜,突然有些犹豫了。她如今的快乐是从前不曾见过的,或许过去对她来说太痛苦了呢?那我现在强加给她的究竟是对是错呢?
听完孩子的故事,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无忧抬起头却没有见到韩修文,去哪了?她起身借故离开了前院,寻找着他的身影。
走至一间房间时,忽然停住了脚步,从窗外往里看,似乎是一幅女子的画像,她鬼使神差地走进那幅画,不敢置信地看着画中之人。
这画像?这是我?不,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幽姬吧。
红衣妖娆,那般自信的眼神,却不是她现在所有的,她真的会是他们说的那个人吗?
看的时间越长,无忧的心越慌,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了什么,可仔细想看清时,却什么也留不住。
“你在这?”韩修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几步之后来到她身边,见她脸色有些憔悴,担忧地问,“你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对了,这画中之人——”
韩修文看着墙上的画,有些怀念,有些伤感,“她就是幽姬。你是不是吓了一跳?毕竟你们相貌并无差异,就连举止也有些相似,初见之人怕是难以辨认。所以你应该能明白我们为何会那般激动了。这幅画,原本是要送予她的,只可惜终究还是没能送出去。”
无忧再次将目光投向画像,思绪万千,“她是怎样的人呢?”
“她与你一样喜欢孩子,同孩子呆在一起时她是最快乐的。其实你与她很多地方都相似,只是她的情绪很少表现出来,平日里虽待人有几分疏离,可还是心地善良的。这间收容所就是最好的证明。若没有她,这里的孩子也没有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我并没有你口中之人那般本事,你又如何肯定我就是她呢?”无忧反问道。
“眼睛。一个人无论怎么变,她的眼睛都是不会骗人的。你和她真的太像了,虽然你眼中没有那么坚定的神色,可我看得出来,你只是有些迷茫,大概与你缺失的那段记忆有关吧。”
无忧一时语塞,他说的不错,那段空白的记忆的确是她的心病,她害怕那是一段不堪的过去,她没有去面对的勇气。
“韩公子,我并没有记起什么,虽然这里的事情我似曾相识,可我却想不起来,我想我不能给你什么回复了。天色已晚,我先回客栈了,至于我的身份,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没关系,你今日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孩子们也很开心。其实我也有些想通了,若你现在快乐的话,又何必太执着于过去呢?我所愿的,不过是你能过得开心。”
无忧为他的话所动,能有这样的朋友是幽姬的幸运。但过去,她还是不能放下,无论怎样,她总要去面对的。
“谢谢你,韩公子。”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我送你回去吧。”
客栈门前,无忧与韩修文道别完,转身进了客栈,经过风烬房间时,犹豫着停了下来。几番纠结之后,终是敲了敲门,“风烬,你在吗?”
房间的烛火突然亮了起来,人影绰绰,“进来吧。”
无忧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坐在他的身旁。
“我,我今日去了兴安巷,去了解幽姬的过去,我想知道自己是谁?”无忧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等待着他的回答。
岂料他竟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早就知道了,“你怎么——”
“什么怎么?”
“为何你一点都不惊讶呢?”
“我为何要惊讶?”风烬反问,掩住眼中的神色,“你想知道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风烬,你生气了?”
“没有。”他冷冷地回答。
“对不起。”无忧低下头,“我不该不告诉你,我想自己搞清楚后再跟你说,我怕你会不高兴。”
“你不用道歉,选择权在你手中,我又能拿你怎么办?”
无忧的眼眶突然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了风烬的衣裳上。风烬伸手接住了她的泪,手中的湿意几乎灼伤了他的手。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并非是瞒着你,我只是怕,怕那段过去会出现什么变数。我不想你受到什么伤害,风烬,对不起,对不起。”无忧哭着靠入他的怀中,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别哭了。”风烬的表情软和下来,似无奈,将她揽住,“我说的并非气话,你的选择的确是你自己的意愿,你无须在意他人的看法。我只是希望你想明白,清楚自己想要的,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
“风烬,我——”无忧的话哽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别哭了。本来就笨,哭完还变丑了。”风烬又恢复了以往的毒舌。
其实不知道从何说起的又何止无忧一人呢?风烬心里何尝不是犹豫,他知道她的来历,却不能告诉她,甚至还要装作不知道。倘若有朝一日她恢复记忆,他们之间又该怎么办呢?
陆无忧,其实我一点也不希望你恢复记忆。若你想起一切,还会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