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静悄悄的,无忧偷偷摸摸地溜进去,刚触到门板,青衣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的大小姐,这么早去哪了啊?”
无忧眉头一皱,转眼就换上一副笑脸,“青衣,早啊,我刚去镜湖旁走了走,现在回来用早膳,你要不要一起?”
“是嘛?”青衣阴阳怪气的说道,“昨晚有个人夜不归宿,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她?她好像叫无忧呀。”
“这么巧的,还跟我一样名字,呵呵~”,她干笑了几声,“我先去用膳了。”说罢冲进房间将门重重合上。唉~青衣这个大嘴巴知道了,又要拿我开玩笑,啊——
可奇怪的是,一切并没有向无忧担心的方向发展,大家都仿若无事发生,反而令她有些疑惑。不过既无人提起,她也乐得轻松。
闲着无事,她每日就跟着红衣学习医术,认认草药。就像与生俱来的本领一般,对于医术和药草她总是莫名熟悉,也许是与她被遗忘的曾经有关吧。
“师姐,谷外有人求见。”出神之际,一个弟子向红衣禀告道。
红衣放下手中的药草,问道,“可有带什么东西来?”
弟子如实回答,“那位商贾是渝州富商,带着一箱夜明珠而来,数量虽多却并无特别,他的请求是想让谷主医治家中女儿的怪病。”
“夜明珠?”红衣想了想,“谷中已不缺夜明珠,且比他珍贵的更甚,让他回去吧,或者拿出更大的诚意,否则就不必来了。”
“是。”白衣弟子领命退下。
无忧不解,“为什么不帮他女儿治病呢?他千里求医,难道就让他这样回去吗?”
“无忧,你虽在鬼医谷这么久,我却没同你讲过鬼医谷的规矩,那是因为我知道以你的善良,怕是不会接受。”红衣顿了顿,眼中似有怀念,“我师傅,也就是鬼医在当今世上享誉甚高,素有起死回生之说。但师傅脾气古怪,从不轻易替人医治,唯有对了他的眼缘,他才会出手相救。自师傅去后,风烬便代替他承下鬼医的名号,这规矩,也是他定的。”
“什么规矩?”
“若想请鬼医出谷,除非有稀世珍宝来交换。起初定下这个规矩,是因为他想要那些稀有的药材,可惜人们拿来的东西并没有他想要的。后来考虑到鬼医谷的生计,便默许了那些珍宝的进入。不过谷主也厌烦了这些,一般人他是不会理会的。”
“你们不是大夫吗,不应该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吗?为什么非要交换呢?”无忧的情绪略显激动。
“无忧,你冷静一下。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救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感激谷主的救命之恩。银色之发,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你可想过世人会如何看待他?何况谷主他不是看重那些宝物,而是想看他们的诚意罢了。”
诚意?
“红衣,他千里迢迢过来求医,足以看出他是真的爱他的女儿,就不能例外一次吗?”她的眼里写满了乞求,可红衣还是摇摇头,“此事不是我能决定的,若想救他女儿,还是需要谷主的同意,只是谷主一向厌恶外界之人,怕是不会轻易答应。”
“那我去找他说。”
“无忧!不要冲动。”红衣没能拦住她,心里是未说完的话:谷主他近来身子虚弱,仍需静养。只是这些,无忧都没有听到。
轻车熟路地走进风烬的院子,无忧已没有起初那种胆颤之感了。“风烬,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正在配药的风烬停下手,挑眉,“什么事?”
“今日谷外有人向你求医,红衣已回绝了。他虽没有达到你的规矩,可是你能不能救救他的女儿?”
“就为这事?呵~”,风烬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蔑视,“他既已达不到要求,又何必来呢?红衣回绝是在执行我的意思,她若心软便可以离开鬼医谷了,我这里可不是善堂。”
“可是,——”
“没有可是,”风烬语气渐冷,“陆无忧,你能住在这里是因为刘钰,可你不是鬼医谷的人,无权置喙这些。若是无事便出去吧。”
“风烬,”
“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无忧眼中明显的受伤之色,似有泪光,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样子,转身跑了出去。
房内的风烬脑海中闪过她那一双泪眼,心头愈加烦躁。
不消片刻,红衣赶到风烬院子,“谷主,无忧她——”
风烬没有回答,“准备一下,明日去渝州。”
去渝州?没想到无忧对他的影响已经这么大了。
“是。谷主,红衣有一件事请示。”
“说。”
“此次出谷,能否带着无忧?这么久以来,她都一直待在谷内,我想——”
“你若想带着便带着,不过她的身份不能为外界所知,她在世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红衣脸上露出喜色,“红衣明白,定会注意的,那我先退下了。”
笨女人,这下应该开心了吧。风烬仿佛可以看见她喜出望外的样子。今日之事隐约中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他对那个女人的关注怕是过多了。
无忧在自己房间默默坐着,青衣回来就见她这副样子,忙询问她怎么了。只是,他刚开口,无忧的眼泪就不由控制地掉下来了。
“欸,姑奶奶,你别哭啊!你这一哭,红衣等下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青衣手忙脚乱地想帮她抹眼泪,红衣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又在干什么?”
青衣苦哈哈地看着她,“红衣,这次真不关我事,我什么都没做。”
“行了,一边去。”红衣一把推开他,坐到无忧身边,拿出帕子帮她拭泪,“不要伤心了,谷主已经答应出谷诊治了。”
无忧抽噎了一下,“出谷—诊治?”
“对,而且谷主也答应带你一起出谷。你不是一直想看看谷外的世界吗,这次可以如愿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无忧还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吗?可是方才,他明明——”
红衣笑答,“真的,谷主不是那般无情之人,不会见死不救的。”青衣在一旁腹谤,不是无情之人?不会见死不救?这话真是,难道之前那些在谷外待上十天半个月却无功而返的人都是幻影?
“你说是吧,青衣?”红衣盯着他,仿佛他敢说个不字,她一定会给他点颜色看看。
“是是是,谷主可是个大好人。”青衣立马狗腿道。
无忧破涕而笑,“谢谢你红衣。”说话间紧紧抱住红衣。
第二天一早,天气晴好,风烬一行穿过迷林,到达谷外,小道上已有马车候着。无忧与风烬坐在马车内,青衣与红衣驾车,四人往渝州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风烬闭着眼假寐,无视车内的另一人。而无忧则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的风景。
原来外面的世界景色并不如谷中,可是人们为什么对外面总是趋之若鹜呢?为什么内心总有一种感觉,还有什么事等着我去做?我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
“把车帘放下。”风烬开口道。
无忧讪讪地放下车帘,两手交握放在身前,规规矩矩地坐好。见他闭着眼,又偷偷瞄着他。
其实他长得挺好看的,不开口的时候。一开口就那么恶劣,真的是——想起红衣说的话,银色之发在外界看来是不祥的象征,他这么冷漠是不是因为这个呢?
出神之际,风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看着她,“盯着我干嘛?”
无忧脸一红,急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要睡会。”连忙闭上双眼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笨女人。
晌午之时,马车已缓缓驶入城门,直奔休息的客栈而去。听着街上的热闹之声,无忧心中十分好奇,很想掀开车帘,可迫于风烬的压力,还是没敢掀起。
用过午膳后,红衣与青衣已前往苏府安排诊治之事。
他们要医治的是一个富商的女儿,她原本是美人之姿,半年前脸上无故开始长红疹,而且久久未消退。如今她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因为这事,一直没人敢上门提亲,她终日以泪洗面,郁郁不欢。无奈之下,富商只得上鬼医谷求助。
无忧与风烬行走在渝州城的街道上,小贩的吆喝声不断传入耳中,河岸边停满了画舫,一片热闹。无忧带着面纱的脸四处张望,对一切都很好奇。只是,风烬带兜帽是因为他的银发,为什么非要她带着面纱出门呢?
失神之际,无忧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人,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被撞之人原要破口大骂,看清眼前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语气陡然变得很轻浮,“小美人,没事没事,你若能陪陪我,大爷就更舒坦了。”
无忧往后退了退,躲到了风烬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衣袖。风烬嫌恶地看着眼前之人,仿佛看待一只臭虫,随手一挥,掌风已将他掀倒。越过他正要离开,那人伸手想要拦住他,可惜失手却将风烬的兜帽抓下来,露出那一头银色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