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妤寒已到皇陵守灵十日,为减少嘈杂,妤寒只带了碧儿一个丫头过来。虽往年也有守灵的宗室子弟,但大都守个两三日,像妤寒这样超过十日的实在不多。
唯一能和妤寒作伴的只有一位公主——紫璇,她母妃在世时备受皇恩,四年前不幸仙逝。大王爱惜紫璇公主,原本打算将她指婚给重臣之子,奈何紫璇公主出生时就身子极弱,皇寺的高僧预言她此生唯有在清净之处度过才可终其年,故紫璇公主生性淡薄并不愿成亲,便求大王将她送来了皇陵,日日抄经烧香。大王时常记挂这紫璇公主,所以她在皇陵的生活依旧如宫中,只是没人说话罢了,不过还好她本就不是一个话多之人。
妤寒刚来皇陵时就准备去看看紫璇公主,奈何紫萱公主病了,不见客,所以一直不得见,今日紫璇公主身子好了些,便自己来找妤寒了。
“王嫂嫂。”紫璇公主看妤寒在抄经,轻轻唤了一声。
妤寒抬头一看,门口的女子虽青衣布衫,却十分秀气,神情自若,只是娇喘息息,似有不足之症。妤寒猜到她是公主,便忙起身,走到门口迎接她,说:“公主快请进。”
紫璇见到妤寒好不惊奇,暗暗感叹:时间竟有如此貌美女子。跟着妤寒走进门,坐在妤寒旁边。看了看妤寒的房间,除了床,就只有一张书桌,一张小茶几,还有一个占了一面墙的书柜,放了满满的书。问:“王嫂嫂,你是准备常在这里守灵的吗?”
妤寒点点头,笑着说:“是呀,我想为太奶奶敬敬孝。”
紫璇又看了看妤寒,通身素雅,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手上戴着一个戒指,她拉过妤寒的手看了看,说:“王嫂嫂这个戒指看着好生眼熟呢。”
“这是太奶奶赏的。”
“哦!对了,是太奶奶的,我看她一直戴着手上呢。”
妤寒微笑着点点头,眼前的这位公主能自请来皇陵守灵,一定不是寻常女子,要么与世无争,要么与自己一样被逼无奈,无论哪一种,都是不容易的,妤寒对她有些惺惺相惜。
“难怪王嫂嫂来为老佛爷守灵,看来老佛爷也是极其爱护你的,就跟爱护四王兄一样。”紫璇虽来了皇陵四年,不曾过问宫中的事,但是她相信老佛爷对冷央的疼爱不会减退。
妤寒抿嘴一笑,倒了一杯茶给紫璇。
“谢谢王嫂嫂。”紫璇看着妤寒,觉得她越看越好看,说:“难怪四王兄会娶嫂嫂,嫂嫂真是美若天仙,跟四王兄是极般配的呢。”
“公主夸奖了,公主也是清水出芙蓉一般好看呢。”
“王嫂嫂叫我紫璇吧,以前母妃总这样叫我。”
“好,紫璇。”
“对了,王嫂嫂可习惯了?皇陵十分偏僻,而且有无其他人,你刚来可有不适?”
妤寒摇摇头,说:“这里清净,我倒是很喜欢呢。”
“对了,四王兄怎舍得你来这么久?”
听她这样一问,妤寒猜测她应该不知道宫中的各种纷扰,不知道冷央被大王派遣到了边疆,更不会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说:“四王子他去驻守边疆了,所以我来这里守灵同时也为他祈福呢。”
“去多久?”
“不知道呢,大概要到年节才能回来吧。”
紫璇点点头,说:“这样啊,王嫂嫂真是菩萨心肠,我还以为这皇陵除了我不会有旁人常驻,现在你来了,我倒是可以有个伴了。”
“是你给我作伴呢,不知道会不会有所叨扰,扰了妹妹清修?”
“嫂嫂说得哪里话,自然不会。”
“如果妹妹不嫌弃,请领我为娘娘上一炷香吧。”
“嫂嫂有心了,母妃知道一定很高兴,请。”说着带妤寒到自己母妃陵前烧香礼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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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宫中,冷苍正在与王后密谈。
“母后,您是说,冷央他有可能危及到我的太子之位?”冷苍听了王后的讲述,眉头紧锁。
王后轻轻摇摇头,眼神有些飘忽不定,道:“本宫也说不清楚,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您是指——倾侧妃?”冷苍道。
王后点点头,随后将妤寒进宫封为贵妃和民间传说的汤泉之事都说给冷苍听。
冷苍大吃一惊,道:“若真如此,父王不应该派冷央去边疆啊,父王的圣旨倒更像是要将冷央贬谪,并不像要封他为太子啊。”
“唉,正是如此,本宫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总觉得倾侧妃跟太子之位有所牵连。”
“所以母后的意思是?”
王后看着冷苍,说:“你父王已经年近六十了,还未立太子,已是不同寻常,咱们得联络一些重臣,劝谏大王赶紧立太子。”
“儿臣何尝不想?只是父王最怕不能容忍别人逼迫他行事,儿臣怕适得其反。”
“你怕什么?立长立嫡都该是你,何况冷染和冷冽如此不成气候,如今不趁着老四在边疆夺了太子之位,还待何时?”
冷苍仍有所顾虑,皱眉不语。
“母后知道你思虑周全,但是一旦你父王突然……突然不在了,老四又手握兵权,难免他不起异心。既然咱们唯一的对手是他,那无论如何都得搏一次了。”
“母后说得极是,只是孩儿想弄清楚,父王为何派冷央去边疆,若不清楚,儿臣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怕你父王在考验老四,故意将他调到边疆锤炼,以便重用?”王后深知自己儿子的弱点和优点,顾全大局有时候也可以说是优柔寡断,只是在王后看来,立太子一事已经迫在眉睫,所以决定推儿子一把。
“母后聪慧,竟将儿子看得透透的。”
王后道:“你是本宫的亲生儿子,本宫如何不了解你的顾虑,只是你要想,为何老佛爷会下那样一道懿旨,倾侧妃又为何去了皇陵?”
“冷央”“边疆”“老佛爷懿旨”“大王”“倾侧妃”这几个词语在他的脑中转来转去,却丝毫理不出头绪,行了个大礼,说:“儿臣愚钝,还请母妃明示。”
“你不是愚钝,只是母后突然告诉你这些事,令你为难了而已。”王后扶起冷苍,说:“其实母后也不知道大王为何派老四去边疆,只不过这并不是事情的关键。你只需要想,你父王既然不顾道德伦理将倾侧妃接入宫封为贵妃还赏了庭院,可以看出你父王十分有意与他。却因老佛爷的懿旨,不得再行此事,大王的心中一定焦躁难忍。”
冷苍点点头,说:“是,确实如此。所以,不管父王为何此时派老四出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不是为了重用他?”
王后笑着点点头,说:“对,在你父王的眼中,老四可是抢了自己贵妃的人,怎么会还对他委以重用?”
冷苍点头,沉思了一会儿,道:“母后这样一说,那倾侧妃莫不是为了躲避父王才去了皇陵。”
王后并未想到这一层,听冷苍这样一说突然恍然大悟,道:“那你父王调老四离京一定是为了再次强占倾侧妃,而倾侧妃为了自保,所以去了皇陵。”说完长吁一口气,这背后竟有这么多的事!看来太子之事,只能加快,不能停滞不前。
“母后,儿子明白您的苦心了!”冷苍道。
“嗯,那咱们就加快脚步!”王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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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们这么多人突然让朕立太子,是觉得朕快要死了吗?”大王一怒,将桌上的奏折都推到地上。
“哎哟,大王,您别生气。”兰公公赶紧跑进来收拾,叫人端了茶来。
大王拿起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摔,仍旧怒气填胸,他之所以到了这把年纪还不立太子,就是不想承认自己老了,而今天不知怎么的,这些大臣都催他立太子,还都是说让他立冷苍为太子,这明摆是冷苍所为。
“大王,您别生气,别生气。”兰公公说着又递上一杯茶。
大王拿起又是一摔。
“大王,要不要再摔一个。”兰公公嘻嘻笑着继续端上一杯茶。
“老东西,连你也取笑朕?”大王看着兰公公,倒是气也消了一半。
“大王,您别生气,今日的折子既然没有什么大事,咱们就别看了,要不去外面走走?”
“哼,走得了一时,回来还得面对这些人。”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本折子,递给兰公公,说:“你看看,你看看,全都是要朕立太子的,这不是说朕老了快死了吗?”
“哎哟,我的大王,您瞎说什么呢?呸呸呸。”
“哼,他可不这么想,怕是巴不得朕早点死了好让他当太子,哼,朕偏不让他如意。”
“是是是,大王您身子康健,还有一万年的,用不着这么早立太子。”
“你倒是会哄朕。”被兰公公一劝,大王气消了大半,问:“朕今年多少岁了?”
“回大王,您今年才五十五。”
“五十五?”大王摇摇头,这一生仿佛才过了一瞬间,怎的就五十五年过去了?道:“朕都五十五了啊!先皇五十四岁驾崩,朕倒是被他多活了一年呢。”
“大王万岁!”
“虽然朕不想承认,但确实是老了,只不过冷苍实在可恶,让这么多大臣来催朕。”大王虽然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却仍旧不想立太子,先皇立他为太子后才一年就去世了,他心里是怕的。
“不如大王先封王?四位王子都没封王,大王您亲自赐封号,封王赐珠,如此一来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了。”
大王仰起头,呼了一口气,道:“是呀,朕怎么没有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