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流淌的城中水道,风起丝丝涟漪,两岸彩色灯笼倒映水面,一座离合桥联络交通。
盛夏心有余悸地一个踉跄地跌入石亭中歇脚,萧亦珩在后,刹那再次为盛夏伸出的手并无用武之地,仓皇收回。
盛夏坐下,不禁叹息,好好的衣裙被烧焦,但在她抬眼之间,脑海中回荡的,便全是眼前的萧亦珩方才那一瞬间永恒的亲密情形。
盛夏心慌地一瞥头,说道:“先坐一下吧。”
萧亦珩收起了先前所有的情绪,静坐下来,周边的热闹,却分毫不在盛夏耳中,她侧目偷瞄萧亦珩,心头竟有丝丝颤动。
“盛夏啊盛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偷看男人,好不容易出来,一定不能坐以待毙。”
盛夏心中默默一番鼓舞,才打起精神,正要开口之际,亭外便走进来一个梳着小小髻的可爱小姑娘,她手中提着一盏栩栩如生的兔灯笼,厅外,大概是她一同出行卖灯笼的母亲。
“哥哥,给姐姐买个兔灯笼吧!”小姑娘声音甜美。
盛夏话到嘴边,目光从萧亦珩到兔子灯笼,再到小姑娘,一圈轮转,竟一时乱了思绪。
当盛夏的目光转回萧亦珩,他竟直视着她,问道:“要吗?”
“啊?”盛夏一惊,“你,要买来送我?”
萧亦珩不再多言,从小姑娘手上买下兔灯笼,盛夏不禁拘着,却恍惚看见萧亦珩对卖灯笼的小姑娘露出了一丝友善的笑容。
盛夏不禁凝望,那一瞬间她辨不清真假,是她的想象,或是,萧亦珩真实的笑。
萧亦珩将发光的兔灯笼递到盛夏面前,亮光才晃来她凝视的目光。
“真的,给我啊,谢谢。”盛夏受宠若惊一般略带羞意。
“我之所以会买这个灯笼,只是怜惜她母女二人出来讨生活不容易。”萧亦珩一句话,盛夏着实心中一落,倒也想得开,“也是啊,生活不易,没想到你还挺有爱心的。”
盛夏端着兔灯笼,不自禁一笑,与面对面的小兔子相得益彰。
盛夏没有多想,萧亦珩却反倒被挑起了心思,自己对盛夏,仿佛并没有了之前的谨慎。
透过灯笼的光,盛夏看见了她原本的生活,忙碌,劳累,疲惫,她顶着烈日穿行过一整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跑过大暴雨天气,趟过大雪天……
盛夏眼中不由得闪烁起泪光,相比较那样的劳碌生活,如今她在王府简直是极大享受,但尽管认清,她依旧,保留一颗归心。
盛夏的泪光闪烁并没有掩饰,萧亦珩从未看清过她,又怎能看穿她的眼泪。
“那个……”盛夏稍稍转向萧亦珩,却又仓促躲闪朦胧的目光,“我……”
盛夏一刻犹豫,她有想过直言,但她还是惶恐退缩了。
“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好吃的点心,逛了这么久都饿了,看在你给我买兔子的份上,我去给你买吃的,你坐着等我,我马上回来。”
盛夏扬起了笑容,眼眶中的泪水还未风干,虽说她的表现半分没有露馅,但萧亦珩却明察秋毫。
“帮我看一下!”
盛夏疾而起身,将兔灯笼放在萧亦珩手边便退了出去,不敢大步跑,生怕露了陷。
萧亦珩并不制止,注视盛夏往二人尚未去往的那个方向跑入人群,显然,她撒谎。
盛夏当真要走,对萧亦珩而言也毫无所谓,她本就不是他心甘情愿所娶之人。
萧亦珩看穿了盛夏告别的谎言,自然没有为她等候。萧亦珩提着那盏才送出去便被抛弃的兔灯笼走上离合桥,两岸来往的人依旧欢喜快乐,却已找不到盛夏的身影。
萧亦珩将兔灯笼留在了桥栏上,一个人走。
盛夏仓惶而逃,却在人群中迷失了方向,她心中莫名心慌,无法理清全部的慌乱思绪,仿佛不全是逃跑的惶恐和急切。
盛夏环顾四周,又一次看见方才卖灯笼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同样也记得盛夏,不见生地跑了过来。
“姐姐,送你兔灯笼的哥哥呢?”
盛夏蓦地一顿,尚不知如何回答,人群便突起一阵骚乱。
“离合桥那边有人落水了!”
盛夏停滞的心思猛地一动,脑海里毫无他想,便将萧亦珩代入了这句话。
“萧亦珩!”
盛夏二话不说便转身回跑,不少人涌向离合桥,一阵风过,萧亦珩留下的兔灯笼被吹落水面。
盛夏脚步飞快,石亭已空,而挣扎求生的动荡的水面,兔灯笼被湮灭吞没。
冰天冻地,无人敢于跳入冰冷水下救人。
“萧亦珩!”
盛夏突破胸腔的一声呐喊,奋不顾身便跳入水中,而这声呼唤,唤停了人群中独行的一双脚步。
盛夏从水下捞起了落水人,才见不是萧亦珩,她身体四肢早已冻得麻木,拼命游向岸边,才有人助她将溺水人拉上岸。
“只有一个人落水吗?”盛夏仍泡在冰冷水中。
“没人了,姑娘快上来,别冻着了!”
盛夏一颗心落地,有人拉她上岸,她却已经用尽力气,几乎抓不住,关键时刻,折返的萧亦珩穿过拥挤人群,掌腕有力地将盛夏拽了上来,浑身湿透地撞在他的身前。
盛夏浑身哆嗦,却低头在萧亦珩胸口,完全想不通自己方才不要命的行为。
“我……”
盛夏不知何言,萧亦珩却解下厚厚的披风盖在盛夏身上。
“走,有话再说。”萧亦珩拽起盛夏的手腕,将她快步带离桥岸,人群。
成衣铺中,萧亦珩无声坐着,略低着头蹙眉,却依旧惹人注目,叫来来往往的姑娘窃窃私语这是哪家的公子,如此英俊竟未听闻。
盛夏在内换下了湿透的衣裳,擦拭着凌乱的头发便随意地走了出来,一副毫不拘束的态度。
盛夏披散长发,走在萧亦珩身后,每一步都紧紧跟着,二人都似有话要说,却偏偏都不开口。
“既然走了,为何回来?”萧亦珩竟先开了口。
盛夏不禁惊奇,萧亦珩此言,他莫非是知道自己的意图?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走?”盛夏慌张起来。
“为何回来?”萧亦珩重复。
“因为,因为听到有人落水了,我以为,以为……”盛夏莫名拙口难言。
“你以为是我,特意跑来相救?”萧亦珩一步停下,转身直视盛夏。
那一刹,盛夏心慌顿止,确如萧亦珩所说,但她莫名不愿承认。
“不管是谁落水,我都不会见死不救啊,我以前当过救生员,职业病,职业病……”盛夏这番理由,竟叫自己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