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也胜寒的清思阁,灯火辉煌,萧亦珩与十二月对坐饮茶。
“猎场之事,是丞相安排的,不过全部活口都被灭口了,所以并不确定是否跟你皇帝叔叔有关。”十二月将查到的真相告诉萧亦珩。
“嗯。”萧亦珩表现得尤为冷静。
“那此事?”十二月问。
“既然已经查不下去,就不必浪费时间了。”萧亦珩回。
“还有,皇帝暗召了萧廷焌回宫,会是为了什么,想必师兄也一定猜到了。”
“无妨。”萧亦珩心知肚明。
“再隐秘的计划,也会有蛛丝马迹,他迟早会怀疑的,只是事到如今,已经迟了,就算是萧廷焌,又能做什么?”十二月张扬自信。
十二月向萧亦珩报告的事便是如此,他灵活转动的眼珠子打算着萧亦珩的私事,名正言顺地问:“师兄,当真决定就此以后信任王妃了?”
“是。”
萧亦珩一言而已,十二月却见他眼中流露的情绪,欣慰,轻松,隐约的喜悦感。
“师兄对她,只是信任,还是动了心呢?”二月莫名认为的注视。
萧亦珩一时无法回答,盛夏确实给了他感动,却说不上是动心这般。
“我只知,她与别不同,我即便留她在身边,也无妨。”
萧亦珩的回答太过冷静,可十二月却懂他。
“只要师兄喜欢,我还能说什么,但是师兄你那个女管家可如何是好?”十二月转而问到康乔。
萧亦珩不禁流露一丝困滞的思绪,康乔,着实令他难办。
“这两个女人,师兄还非得选择其中一个。”十二月道。
萧亦珩回到王府房间,康乔送来萧亦珩日常服用的汤药,无论萧亦珩如何推开她,她仍有理由。
“王爷,康乔送药来了。”孚生道。
萧亦珩眼中一滞,回道:“让她进来。”
康乔双手端着托呈进前,她的上无大碍是真,萧亦珩方才一番斟酌,他仍旧需要循序渐进。
“王爷,王妃病了,还是由奴婢伺候王爷服药。”
“好。”萧亦珩不拒绝。
康乔不禁一丝笑意,为萧亦珩奉上药碗,漆黑的汤药,浓郁的药气,萧亦珩注目其中,眼色变得锋锐。
萧亦珩对康乔如初,却想到盛夏身体情况不知怎样,服药之后,他便让康乔退下了。
萧亦珩添衣出门,却迈步进去便停滞了,转身吩咐孚生,道:“你去清风院看看。”
萧亦珩未去,孚生一探清风院,带回的却是盛夏一早便出门了的消息。
“可知她去了何处?”萧亦珩问。
“不知。”孚生只知,默雪说了盛夏出门还背着一包行李。
萧亦珩蓦感一丝落空,他并不认为盛夏会逃跑,只是她的行事作风,果真叫人想不通。
城外雪湖,盛夏又一次潜水,这次她摸到了湖底,却依旧没有任何奇迹发生,倒是摸到了一块羊脂白玉佩。
“哗!”
盛夏从水下冒了出来,徒劳无果只能先上了岸,抓起带着的干衣裳跑进林子密处换下湿衣。
“这玉看起来挺新挺干净的,没想到没回去,还捞了个这玩意儿,会不会跟我来这里有关系呢?”
盛夏坐着琢磨起来,跳湖无归途,她便想不到其他可能了,只能起身回到栖身的王府。
回到清风院,默雪便面带急色地转达孚生来找的事。
盛夏梳理着凌乱的头发,猛地回想起来,萧亦珩可是说过萧亦珩可曾说过要她负责他的日常饮食和服药。
“不能吧?”
盛夏几乎忘了此事,可一想萧亦珩对自己生病时的关心,她便不能心安理得地不管不顾当做不知道了。
早膳已然来不及,盛夏便开始预备午膳,不知萧亦珩喜好,她的家常厨艺,不知该如何拿出手。
“就拿手地做几个,不吃就我自己拿回来吃。”
盛夏开始动手,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虽不是山珍海味,却考虑到了各方面营养均衡。
盛夏提着备好的饭菜去往清心院,莫名心头慌张,若是萧亦珩嫌弃她的手艺可该如何收场。
盛夏到了萧亦珩房前,孚生通报,萧亦珩闲静无事着写字,却听盛夏送来午膳的消息,喜出望外。
萧亦珩的惊喜之色瞬间敛去,让孚生带她进来。
盛夏揣着紧张心跳入内,却见萧亦珩在书房坐着,丝毫没有对自己上门送餐的欢迎热情。
孚生和默雪在外,孚生示意手足无措的盛夏去请萧亦珩,她便莫名奇怪地去了。
“吃午饭?用膳了?”盛夏道。
一时冷场,萧亦珩并未抬头看盛夏,只是开口问道:“默雪说你一早便出了府,去了何处?”
“我……”盛夏并非做贼心虚,可此事该如何说,只说“就出去一趟,也没去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是何处?”萧亦珩抬起眼眸,轻轻注视盛夏。
“去了,雪湖。”盛夏坦白告诉。
萧亦珩却不自在想得多了,雪湖,是盛夏为廖风毅轻生的地方,是他亲眼看见他二人相依畏的地方。
她真的不记得往事,忘了廖风毅吗?
萧亦珩的目光停滞在盛夏眼中,起身去往厅上,盛夏愣了一刻才跟上。
“我早上忘记了,但是我问过,康乔已经送药来了,还有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就做了点拿手的简单家常菜……”盛夏略微心虚地在萧亦珩身后说着,他却心口一怔,看桌上的饭菜,简单却美好,是盛夏亲手为他所做。
萧亦珩坐下,给了盛夏一个眼神让她同坐。
萧廷煜无数次说起过盛夏的厨艺如何棒,但对萧亦珩而言,这却是第一次。
萧亦珩不禁滞住了,他不挑食,不贪食山珍海味,不嫌弃青菜豆腐,是他所说却并未真想,盛夏会亲自为他下厨。
安静的氛围,盛夏不由得慌了,怕是食物不合萧亦珩的胃口。
“如果你不喜欢吃的话,还是让厨房做好了。”盛夏略有失落。
“喜欢与否,要等本王尝过以后才知。”
萧亦珩说罢便动了筷,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凌乱的素菜杂炒,盛夏的手艺,配得上萧廷煜的百般夸赞。
萧亦珩不只尝一口,虽是吃相优雅,但盛夏看得出来,至少萧亦珩是不讨厌的。
“这个鱼汤,煨了很久的,原料新鲜,滋补养身,你试试。”盛夏盛了一碗浓醇的鱼汤放在萧亦珩手前,他却之不恭。
鲜美醇厚的味道,温热渗入口中,直达心底的滋味。
盛夏紧紧注视萧亦珩,眼神渴望获得一句认同。
“不错,不过没有廷煜说得那般夸张。”
萧亦珩不像萧廷煜心直口快,但仅仅是这一句“不错”,都让盛夏安了心。
盛夏不知萧亦珩平日里从不多食,今日却与她一同用膳,几乎将桌上的食物吃尽。
“你喜欢吃什么可以告诉我,如果我会做的话,以后再做给你吃!”
“你以后若要去任何地方,都要告诉本王知晓。”
盛夏离开清心院时心满意足,自从在王府以来,从未有哪一个时刻与萧亦珩相处如此愉快。
盛夏回往清心院,却在徒中遇到了康乔,传递给她一个消息,大学士府来人请她回去一趟。
“请我去,发生什么事了吗?”盛夏疑惑。
“奴婢不知,王妃回去一趟便知晓。”康乔道。
“我直接走没问题吗,不用报告一下吗?”
“奴婢会代为转达,大学士府马车在外侯着。”
盛夏不想太多,毕竟是她的娘家,她不回去也说不过去,不管何事,她不选择逃避。
盛夏一人离开王府回到大学士府,冷冷清清地突然回门,竟无一人相迎。
盛夏独步入府,没走进几步,副管家便带人出现,不失恭敬却眼色诡魅得很,盛夏不知他是何人。
“二小姐,老爷请二小姐书房一聚。”
盛夏不禁起了疑惑,跟副管家曲径通幽去到盛大学士的书房,不自觉更疑惑,若只是普通的过门一聚,为何在书房而不是大堂,只见大学士一人。
盛夏还是入了书房面见盛大学士,他背对盛夏,满目肃厉。
“老爷,二小姐到了。”
“你们都退下。”盛大学士吩咐。
副管家与几个家丁走出书房,院门口,副官家便驱散了家丁离开。
“你们都下去吧。”
院内清静无人,此次盛夏被悄悄请回来,几乎无人知晓,面对盛大学士,盛夏仍不知自己的境况。
“跪下!”盛大学士转身一吼,吓得盛夏身体一僵,真的重重跪地,完全不知从何开口。
“你可知今日为父找你来何事?”盛大学士严父威势十足。
“我,女儿不知!”盛夏全然被压制住。
“你可还记得自己嫁去王府的使命?”盛大学士质问道。
“什么使命?”盛夏当真蒙圈。
“既然你不想记得,那就让为父提醒你,陛下有命,让你以王妃的身份近萧亦珩身监视其在王府的一举一动,但你呢,嫁入王府一段时间不仅毫无作为,居然还为了他求自由,你这是拿皇命当作儿戏,可知其罪当诛?”
盛夏一刹惊愕无言,她早该想到如此,皇帝的赐婚,萧亦珩的试探,她前后的猜想,果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她先前不以多想,如今却亲耳听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想起来了吗?”盛大学士怒问。
盛夏一惊恍悟,这不是她的使命,她不会背负。
“不,我不记得,如果父亲大人找我来是为了提醒我这件事,那很抱歉,请恕我忘的一干二净了。”盛夏毫不犹豫,坚定决绝。
“你说什么?”盛大学士更惊怒。
“我的意思是,我是我,不是被你们摆布的盛夏,我不会听命于任何一个人去算计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