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显听到这话不由得脊背发凉,冷汗涔涔下淌。
壶公所创“恒长门”,门规森严,门下弟子稍犯门规,就会被断去手脚,逐出师门。
斗杀师兄弟,更是犯了门中大忌,犯戒弟子将领受常人难以想像的酷刑折磨,悲惨死去。
斗杀同门历来为各神宗所共愤,一般以命兑命也就是了。
壶公却另辟周章:但有斗杀同门之不肖弟子,先要投入火蚁洞七日,遭蚁噬之苦。
而后绑缚于细螯蜂蜂巢受三日蜂蜇之痛,之后把残躯剁为肉酱,曝晒十日。
最后把干瘪的躯体磨作齑粉,分撒十地。如此一来,受刑者魂灵便永坠九幽,万劫不得翻身。
此时,彪显心里除了无边的恐惧还有深深的疑惑,壑丘地和清凉地之间隔着岩溶地,路程不下万里,正常脚程需要半月时间。
七海残党和三师哥断然不会七日就赶回报信,师父他老人家却来的这么快,难道是未卜先知?
彪显一时语塞,跪在地上只是磕头,只磕得额头鲜血淋漓。
壶公面无表情:“我也不罪你,你大师兄的尸身你亲手安葬,足见你尚念同门之谊,这点,为师稍感欣慰。”
壶公似乎看穿彪显腹内疑窦,款声言道:“你定在盘算为何我不在当场却能知晓一切。盘中之谜,我说于你听:只因你大师兄临行前把‘青蚨’子虫放在我处,我顺势在母虫身上种下一缕灵识种子,以他感传入我感,远程观战。”
彪显如醍醐灌顶般心内霎时明朗起来:原来我一直处在师父的严密监控下,却懵然不知……
壶公继续言道:“是人皆有贪念,何况你本兽类修成人身,一时蒙昧,情有可原。”
彪显埋首地上,不敢仰视。
壶公又道:“你替我办事,虽然出了纰漏,又经历了诸多波折,终究是办成了,大功一件。为师依然会履行当初对你的许诺。”
师徒二人对话良久,壶公瞟了几眼彪显断臂处,淡然的问道:“伤口怎么样了?”
彪显慌忙回复:“皮肉已经结痂,不妨事了。”
壶公突然摊开右掌:“拿来!”
彪显心知“拿来”自然是指怀揣的“索灵珠”,于是一边慢慢在怀里摸索一边暗暗盘算:师父为人阴鸷暴戾,野心勃勃。
“索灵珠”乃三海镇藏之宝,非同小可。我若交出,师父为防我泄密,定然将我灭口。我若不交,师父先斩杀于我,再从我尸身上取珠,左右不免一死。
盘念至此,肺腑间激生出一股豪气:大丈夫顶天而立地,托荫于他人门下,身心不自由!
何不弃师自立?今日师父阻挡又如何,拼他个鱼死网破。成功逃脱,我便飞龙在天,他日前景不可限量;失败被擒,也不过虎落平川而已,死便死了,不枉好汉一场!
彪显虽跪在地上,暗自布罡于涌泉,引真元穿太冲,连丘墟,行间,足底诸穴循环贯通,起步于乾位,转震巽,经艮兑,绕坎离,复归坤位,此为“乱八卦速步”之法,依此法可日行千里。
跪在地上的彪显虚影一晃,突然消失。
壶公见彪显骤施乱八卦速行术从眼前逃脱,不由得呵呵冷笑:“好孽畜,你以为逃得掉吗!”
万岁山山陡林密,很容易隐藏行踪。
但这难不住五气朝元,二花聚顶,“空灵境”中期修为,已入金仙之列的壶公。
只见他从地上捡起十二枚拳头大小的石子,在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方位,每个方位放上一枚石子,念动箴言:“顽石仔细,听吾敕令,子宫癸,丑宫己癸辛,排布自分明。寅宫甲丙戊,紧密随而行。卯宫乙,辰宫戊乙癸,凝神养浩源,巳宫丙戊庚,炼气谨守宁。午宫丁巳,未宫己丁乙,申宫庚壬戊,暗盘随吾身。酉宫辛,戌宫戊辛丁,亥宫壬甲子,传吾精气神!”
随即咬破舌尖,把舌尖血喷洒在十二枚石子上。
石子应血而变,幻化成十二名壶公,身材样貌一般无二。立在原地,静候敕令。
壶公高喝一声:“疾!”十二名分身四散开来,围堵彪显。
彪显施术从壶公眼前逃脱,心里明白只是暂时,过不了多久师父就会追上。
下山逃亡别处,已经不可能。师父方才能提前在山中堵他去路,自然此刻也会堵住下山之路。
不得已,只好往山顶逃,想着山高林深,或许还能凭借地势之利周旋一阵。
施展绝妙身法攀援到了山顶,当年与义兄搭建草庐的地方已经成为一方“竹海”,竹海里的竹子只有一个品种:湘妃竹。比起往年更加葱郁繁茂。
彪显心急火撩,在竹海里四处寻找义兄鼠戚。
在竹海中心找到一处园圃,满园梅树,也只有一个品种:宫粉梅。梅花粉妆玉琢,香气馥郁。
梅园的西北角有一处木屋,彪显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去,鼠戚人却不在。
又在梅园各株梅树前寻找,终于在一株梅树下找到一个中等身材,身体臃肿,眼小鼻尖,腮前两撇花白胡须的男子。
这男子正用手扶住梅树枝条,打算拿鼻细嗅花香。
此人正是阔别三百年的义兄鼠戚。
彪显顿时觉得眼眶一热,两行清泪滚落下来。
但此刻可不是煽情的时候,急忙上前拽住鼠戚的手拉了就往外走。
鼠戚的手被拉住,他回头认出了义弟彪显,扑身抱了个满怀。
彪显语音透着急促:“大哥,快跟我走!”
这兄弟二人过命的交情,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鼠戚就跟定彪显,二人一路狂奔到山顶绝壁。
绝壁下,就是万丈深渊。
彪显掏出怀里揣着的简陋木盒,递给鼠戚:“大哥,这盒里装的是上古宝物‘索灵珠’,能修复你体内的奇经八脉。”
鼠戚正想开口询问这宝物的来历,彪显的灵识已经感知师傅壶公离自己相距不到五十米。
彪显神色仓惶:“大哥,你不用问了,收下就是!”
鼠戚知道这位义弟的脾气,不想说的秘密,怎么逼迫都没用。于是接过木盒放入贴身口袋。
彪显从腰间解下烂银铁刀鞘包裹的木刀,递到鼠戚眼前,:“世途险恶,大哥修为已失,此木刀可作防身之用。”
鼠戚不解道:“我一个荒野村夫,与世无争,谁会为难于我?难道兄弟你结了仇家,前来寻仇?兄弟你莫怕,大哥豁出去这条贱命,也要护你周全!但你的兵器,大哥不能收。”
彪显脸上突然变色,怒道:“叫你收下就收下,哪那么多废话!”
鼠戚心想这位义弟今日说话蹊跷,中间必有曲折,那我就暂且收下,日后找机会再问。
于是伸手把刀也接了,插在腰带上。
彪显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止住即将盈眶而出的眼泪,一字一顿地说:“大一一哥,来一一世一一再一一做一一兄一一弟!”
说完,左臂突然探出,一掌把鼠戚推入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