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女娲抽出风凌云幽芙兰夫妻二人体内灵力,封印于“索灵珠”,时间,过去了整整一千二百年。
清凉地境,“哀劳山”山脉。
夜,黑沉沉的,仿佛无边的浓墨涂抹在天幕上,连一颗星星也看不到。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寻常人在平地上缓慢摸索走路就很困难,更别说在山上坑洼不平的羊肠小道快走疾行了。
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伙人,冒黑赶路,身形完全融入夜色。
山道狭窄,一行七十六人,只能一个跟着一个走路。虽是如此,行进速度也比寻常人白天奔跑速度快了许多。
只见蜿蜒起伏的山道上,橙、绿、紫三色光芒闪烁不定。
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是他们举着灯盏火把之类物件照路。
真相却是那三色光芒是他们的“萤烛之眼”,在黑暗中闪烁的光芒。
“萤烛之眼”分为四层,等级从低到高分别为橙、绿、紫、金四色。
修练到橙色那一阶时,目力比寻常人稍强,夜里走路,视野如同处在早上的薄雾中,朦朦胧胧。
第二阶为绿色,和寻常人夜里打上灯盏照路差不多。
第三阶为紫色,身在黑夜里,视野基本和白天没有区别。
第四阶就是传说中的金色,不过只有达到“渊海境”的大罗金仙才能修成,据说黑夜里也能目测千里。
黑暗中,一个“萤烛之眼”为橙色的中年男子偷偷解下腰间的油松木棒,含在嘴里,又接着从怀里掏出火折子。
“啪啪啪啪”只听火折子撞击的声音,几点火花冒了出来。
这人满心欢喜,刚想引燃松木棒,屁股突然挨了一脚。
他脾气爆烈,刚想张嘴骂娘,却见身后同门师兄瞪着一双绿油油的大眼,低声怒喝道:”莫丢人!”
这伙人大多来自七海,虽共同任务是千里追袭,夺回索灵珠,却门派各异,暗地里较着劲。
每个人都希望在任务之事上讨得彩头,日后腰挺气硬,扬名立万。
所以对于点火把照路这事来说,无异于在别派面前丢份儿。
一般修习道法之人心气儿高,都讲究学以致用,尽量靠自身卓越超凡的能力而不是单单依赖外物辅助。
似乎他们达成了一个默契,两个多时辰的山路,除了点火折子那段小插曲,一路居然没一个人说话。
所有人都闷声走路,空气中也透着一股压抑的味道。
行到一处开阔地,领头骑白马的人抬起右手,示意众人停下。
此人全名厉行风,是壑丘地宗神壶公门下大弟子。
他中等身材,面容清瘦,下额蓄着一部稀疏的胡须。
胯下白马名“玉兰白龙驹”,壑丘地特产,据说是麒麟的遗种。
“玉兰白龙驹”跨山涉水不在话下,脚力足,步子紧,羊肠小道上也能轻松奔跑。
众人停住脚步,一齐望向厉行风。
只见他从腰间解下一个拳头大小的秸秆编成的笼子,笼里有只青色的小虫,样子与蚱蜢相似,上窜下跳,“唧唧”作响。
这虫子名“青蚨”,是厉行风的“宝贝”。
此虫是他几年前软磨硬泡,从一个远房侄子那花重金买来的。
他侄子是虫师,饲养售卖虫子为生。而“青蚨”是他呕心沥血的“杰作”,专为追踪人或动物而从小训练养成,能凭借气味千里追踪目标,极为难得。
“青蚨”是“漫雪地”特产,生性奇特。
雌雄二虫交配后,雌虫会咬下雄虫的头颅,当作食物吃掉。
把躯干部分埋进雪地。等到一周后要产卵时,再把雄虫的尸身扒出来,把卵产在雄虫体内。
漫雪地气候严寒,等到卵孵化,要用十年时间。这段时间,母虫寸步不离在旁边守护。
几百枚卵,到最后也只有一枚孵化,成活。
因为是“独生子”,母虫和子虫感情极好。
把子虫的血涂抹在目标人或动物上,即使目标离开了千里万里,母虫也会循着血液的味道追踪而来,反过来也是如此。
“青蚨”在笼里又是跳跃,又是鸣叫,厉行风自然知道它是在传达目标就在附近的信号。
于是扬起软鞭,斜指前方,朗声宣道:“彪显就在不远处,各位当心了!”
众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厉行风在追击过程中,和彪显有过短暂交手,虽然没能赢他,却成功将青蚨子虫的血涂抹了几滴在他身上。
从“岩溶地”到“清凉地”,一路追踪,几千里路,全仰赖厉行风笼中的“青蚨”母虫传递信号,众人才不致于跟丢。
要说彪显盗走“夷则海”海眼里的“索灵珠”,本来做得是极隐密的。
偏偏在海眼附近掉落一块黄花梨木令牌,上面有十个描金大字:祥光归紫府,恒长不忘心。
这是“壑丘地”“恒长门”的令牌。而“恒长门”正是“壑丘地”宗神所创。
“夷则海”宗神贾斯文拿着令牌,去找另六海宗神商量对策。
七海七处宗地七位宗神早在数十年前就结为联盟,共同进退
考虑到“壑丘地”宗神壶公在十地七海范围内实力强劲,威名显赫。
如果真是恒长门盗珠,那就相当棘手。
十地宗神势力和实力各个非比寻常,随便拎一个出来,就比七海实力最强的“应钟海”宗神高一大截,常有一地抵三海之说。
七海之人深知唇亡齿寒,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
最后一致决定,七海各自选派宗地内各门派优秀弟子或高手三十名,七海共计二百一十名。
一面追查盗珠之人,一面找壶公讨个说法。
七海之人来“恒长门”,一对质一追查,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原来,盗珠之人是壶公门下第十六弟子,姓彪,单名一个显字。
壶公大怒,对七海之人保证道,自己一定不会徇私情偏袒弟子。
考虑到彪显五气朝元,已是“玉琢境”巅峰期实力,将会派出自己的大弟子和三弟子协助众人,不仅要清理门户,还要帮忙夺回宝珠交还“夷则海”。
七海之人千恩万谢,都在心里称颂壶公深明大义。
这些人里面,以壶公大弟子厉行风实力最强,已步入“玉琢境”巅峰期。
七海之人一来是因为奉承,二来是因为乌合之众聚在一起,没有一个有智谋的人居中调度,于是推举厉行风做了“首领”。
执行夺回“索灵珠”的任务,一切策略调度全由他掌控。
任务进行了九日十夜,与彪显交战数十次,二百一十二人,只剩七十六人,折损大半。
厉行风心里难免有些自责和愧疚,七海之人推举他做首领,自然是相信他,把身家性命全盘托付,结果却让他们失望了:大半人马出师未捷身先死,悲凉得很。
七海之人听到厉行风说出彪显就在前面不远,各个抖擞精神,磨拳擦掌,刀剑出鞘。
这伙人深知彪显的厉害,单打独斗没几个人是他对手,在他手里走不了几个回合,就会被木刀戳穿喉咙或心脏而死。
蜂涌而上,那厮又会祭出法宝,每次都伤亡惨重。
众人对他是既佩服又憎恨。
佩服的是他道法确实高明,一人单挑二百多人,不落下风。
憎恨的是他盗取宝珠,连累众人。单挑时出招毒辣,分分钟取人性命。
厉行风跳下马,踩在地上的白色粉尘上,“沙沙”作响,
定眼去看,所处开阔地一眼望不到边,一片雪白,甚至有些晃眼。
这,绝不是积雪,踩上去的触感明显不一样。
他俯下身,抓起一把粉尘仔细辩认。
心里猛地一惊:这分明是死人的骸骨粉末!
白骨,沙漠。你很难将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可这确确实实就是白骨的沙漠!
可以想像,这里曾经倒下过多少具尸骸,常年累月日晒雨淋、腐朽、风化,最后化作了细微的粉末……
他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白骨沙漠,清凉地境,这一定就是师傅所说的“万尸岗”。
一个仙神为品阶可以光明正大合理杀戮的所在。
厉行风在心里盘算,彪显把追兵引到此地,自然是有深意的,以他的实力绝不致于慌不择路误打误撞。
这样的,没有屏障的开阔地,难道是要一股作气做个了结?还是找了帮手,暗中埋伏?
多想无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到这一层,便把真元贯入右手中食二指,以双指轻叩双眉间“印堂穴”,输入真元,真元迅速游走起来,起于印堂,穿攒竹,睛明,入百会,风池,最后到达天柱穴。
一个小循环,开启了“灵识”。
即刻探知到大约三百米远处有块突兀的岩石,背后藏着一人,有真元流动的迹象。
应该是彪显无疑了。
厉行风神色凝重,对众人大声言道:“我已用灵识探明,彪显就在百丈外岩石后,诸位可有自荐为前锋,首战立功?”
站在厉行风身后的同门三师弟屈竭急不可耐,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角:“大师兄,不如让我去会会那姓彪的!”
厉行风摆摆手,轻声说:“彪显实力强劲,不是单挑就能战胜的。如何对战,我自有安排。你暂时就和我一同掠阵好了。”
这么说,其实是存着私心的。
在厉行风看来,屈竭虽是师父的第三个徒弟,修为达到“玉琢境”中期,但排行十六的彪显,已经是“玉琢境”巅峰期实力,虽只是隔着一个层次,实力却天壤之别。
况且他二人在同门一向不和,派屈竭出战,难保彪显不会痛下杀手。
屈竭对大师兄素来敬畏,听了这话,只好悻悻退在一边。
就在这时,七十六人中站出五人,异口同声道:“我等愿意出战,舍下命来也要撄敌锋芒,挫敌锐气!”
五人肯定是在厉行风开启灵识的间隙,私下商量好的,所以口径才出奇地一致。
厉行风点了点头,心里颇有赞许之意。
依照前几日惯例,问了五人的出身,姓名。
五人中,站在左边的人看起来六十岁上下,小老头模样,驼着背。来自于大吕海,姓姚,名既望。
只见他手执一根一米来长的小号狼牙棒,身后跟着八匹三米多高的巨狼,绿森森的眼睛闪着寒光,凶猛骇人。
站在中间的是兄弟三人,来自于应钟海。老大曲大钟,老二曲二钟,老三曲多钟。
“曲”在古代是酒的意思,“钟”是盛酒的器皿。
老大曲大钟的名字,可以理解为大碗酒。老二就不必说了,老三曲多钟,自然是很多碗酒。
能够取这么奇葩的名字,想必他们的父亲一定是个酒鬼。
老大老二都是身高一米九左右的大胖子,左右腰间均别着两柄精钢打造的铁铲。
这铁铲很小巧,只有半米来长。
老三比大哥二哥高了足有一个头,也胖了一圈,身高大概两米四左右。站在原地,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一般。
他后背背了一个高度将近两米的大圆桶,桶里装满了清水,桶底一直垂到小腿。左腰间别着一个朱漆木盒,盒里插了十多把钢刀。
站在右边的是个和尚,来自于夷则海,俗家名字叫喜讨饭,法名叫法儿。
个子只有一米四左右,脖上挂着一串人的食指指骨做成的念珠,一共有三十六节。
他脸色蜡黄,怎么看怎么像个痨病鬼。
厉行风把这五人的战斗方式了解清楚后,对出战顺序作了安排。
然后嘱咐众人,待会儿观战退开在百米范围外,怕激斗误伤。
最后又叮嘱五人:“各位先求自保,再图伤敌!”
五人纷纷表示“知道了”。
看着五人慢慢往远处岩石移动的背影,厉行风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