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漆黑而又幽闭,好似身陷沼泽。欲要挣脱,却又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这沼泽仿佛存有万丈,一直下陷,下陷。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始终不至最底。
……
忽地,胸腔微微发寒,好似结了冰霜。
李清双眼睁开,眼神里尽是疲惫。入眼的却还是一片黑暗,只见夜中雪花一点点飘落,竟是不知何时下起雪来。
自己胸膛上也盖着雪,不厚,却始终散发着寒意。
雪夹着风,不断落下。
浑身一颤,他受到刺激,欲要站起。左腹却传来剧痛,仿佛被利刃扎入。他突然想起,自己左腹曾遭杨群砍了一刀,昨夜……还是今夜?
李清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边怀疑,一边伸手摸向左腹。只感冰凉,有些坚硬。竟是已经结了痂。自己这恢复力着实惊人。
思虑之余,他咬了咬,愣是站起身来。四处张望一番,此刻还是在夜里,也还在那个小巷。
那……红衣人呢?
李清眉头皱起,再望,却始终不见红衣人身影。
看来已经离去。他心道。
又扫视地面,雪地还是一片狼藉,显然有战斗的痕迹。在这北城,日日有雨雪,若是昨夜,这等痕迹定是被掩盖了才是。如此便证明,自己并没有睡多久,还未天亮。
强撑着身体,蹒跚两步。
李清寻到了长枪,弯腰拾起,以此为杖,顿时轻松了不少。往回行了两息,果然见一人正瘫倒在雪地中,背朝上,面朝下。此刻其背上覆上了一层白雪,想再过半个时辰,定会被彻底掩埋。
看其装束,正是杨群。
“这是红衣人下的手么……”李清口中呢喃,身形一弯,便在杨群的尸体旁坐下。
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的一幕。
自己当时正欲离去,却感脖后有些湿热黏稠。如今细想,那怕是杨群之血。杨群起身,要斩自己,红衣人在其身后出手,杨群躲闪不及,一击致命,由于和自己相近,血液喷洒便到了自己身上。
而其后,自己后背如遭雷击,身体被击飞出去。想必正是红衣人斩杀杨群后,对自己发起了攻击。只是不知为何……却又不对自己下杀手。
且隐约记得,自己快要昏迷之时,红衣人正看着自己。还带有……一丝不解?
莫非……是在戏弄自己的猎物?
李清闭目沉思,尝试代入红衣人的视角,一番推测下来,只有一种可能最为相近。
那便是因自己对红衣人毫无威胁,红衣人以戏弄自己为乐。
良久,也难想到第二个原因。
忽地,一个想法传至脑中。
若是自己昏迷之后,有第四人来此呢?那人逼退了红衣人呢?
但这个想法又很快被李清否决,能够威胁红衣人的全城不过雷英、马车夫二人。若真是他们——又怎可能不回来处理自己与杨群这“两具尸体”?任凭这“两具尸体”瘫倒在这?
要知,虽说自己不是人物。但这杨群可是一位炼气士,在军中定然地位不小,不该被如此忽视才对。
哪怕其酣战良久,抽不得空,也该将消息传出去了才是,自会有旁人来“收尸”。且若他们正战,此刻城中又怎会如此安静?
可若不是他们二人……
李清忽然睁开双眼,其眼神看起来格外深邃。心下已是有了定论。
将此排除在外便只剩下一种可能——有除他二人之外的强大炼气士来此!
他缓缓站起,撑着长枪。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却又极其坚定。
风雪愈加猛烈,不多时,杨群的尸体已被掩盖。好似一个孩童兴起,刚堆起的玩物。
……
待至客栈,已能瞧见天边似有白光,想来不过多久便会天亮。
抬头瞧了一眼客栈二楼,立时便寻见自己房间。
此刻自己身着血污,又有雪水。旁人一见自己便可知自己夜里曾受过伤,若是传出,定是不妙。李清心道。已然决定翻入门房。
扫视一番,见无人在看。
他将长枪收入储物袋内,伸手扶着客栈墙壁,微微喘息,有些力不从心。
方才夜里一路逃亡不说,与杨群激战良久,又身受重伤,血流不止。此刻已是乏得不行,只想好好歇息片刻,却又无可奈何,唯此一条路可走。若是从正门进入或是不回,定会遭人发现。
歇息片刻,提气至足。
李清猛地踏地,犹如一道闪电腾空而起,不顾左腹疼痛,伸手抓住自己门房的纸窗,双脚搭在窗外。由于他有心控制,并未发出丝毫声响。
又深深呼了一口气,略做调整,他拉起纸窗,一闪便纵身翻入。
只听“啪嗒”一声,整个人已入门房,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纸窗也“啪”一声轻轻关闭。
全身肌肉刚一放松,便感左腹似是撕裂,如被野兽撕咬开来,剧痛无比。
强忍着疼痛,李清坐起,先是取下脸上布料,又将上身衣服连同背着的黑布扒下,甩在一旁,露出了一身白色肌肉。虽不比在日晒下练出的古铜色肌肉有魄力,却也是线条分明,似是雕刻出来的一般。毕竟李清这身肌肉可不是锻炼得来,而是在北原游历一年,不知经过多少战斗才得来的。
至于颜色——凭北城这般天气,又怎可能将皮肤晒成古铜色?
却见左腹上一条长长的红疤,仿佛一条血红蜈蚣,延伸直至左下背。可见当时杨群一刀砍下有多么深。
忍着疼痛,他用曾在街中买好的纱布在腰上缠绕了一圈,略做包扎。他也不懂医术方面,此刻又怎寻大夫,只好暂且如此。
又重新换了一身黑衣后,顿时感到好受许多。
毕竟方才身上衣服已是沾满血污及冰雪,面上布料也变得硬邦邦。如此衣物,哪怕是没有受伤,穿在身上也会大感不适合。更何况李清是这种状态。
再取水将脸抹干净,望铜镜,除却面色还带有苍白,已不见伤状。
此时还如此,自然不是李清在意形象,怕丑了去。而是接下来的行动若是被人看出受伤,定会引起他人怀疑,甚是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