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英曾去过的那家客栈内,人声嘈杂,沸反盈天。此时已至客栈开门迎客之时,众江湖人士都已是起身,皆下楼用饭去了。
自逃犯来到北城后,变化最小的就是北城本地的客栈了。毕竟,其他东西可以不要,但特意来此寻“黑匣人”的江湖人士总要睡觉不是?
总不可能在大街上睡吧?
先不谈面子问题,在大街上睡觉,处在旁的地方还尚且可以。但若是在这北城,一般江湖人士胆敢在街中休憩,哪怕是有内力护身也逃不过被冻死的命运。
而在这家客栈之内,某处房间却是始终关着门,不见房内之人下楼吃些东西。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殿下,这万万不可。您如今负伤在身,决不能让卑职离开你半步,更何况是让你您孤身去寻那蛮族逃犯?”
房间内,身穿布衣的马车夫拱手说着。他的脸上早已不见平日里的慵懒,在此时看来有些紧张,满是担忧之色。
“元青,你跟随我也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会去做么?”在马车夫对面站着一位身披灰袍之人,灰袍宽大,遮住了那人的面貌。但听声音可以辨认出,正是罗擎苍。
“殿下之本领卑职自是了解。若是旁的事,卑职定然不会阻止您,殿下说要去引那逃犯出来,卑职也跟着来了。但此时殿下说让卑职前去城门处,您一个人去面对蛮族逃犯……这可万万不可啊,殿下!”
马车夫不敢抬头,声音却强硬了几分,带着劝告的意味,仍然在说着。
“莫非你是不相信本王的实力了?”罗擎苍盯着马车夫,被灰袍掩盖住的面容上带着坚决,语气同马车夫一样加重了几分,“我的确是受了些伤,但那蛮族逃犯又何尝没有受伤?就在昨日,他才和李清交手过,伤势说不定还严重了几分。难道你认为这样的蛮族逃犯本王也应付不了么?还是说,在你的眼里本王就如此孱弱?”
“殿下!”
听到这番话,马车夫忽而抬起头来,眼里带着诚恳,声调小了一些,却仍然劝说道:“卑职绝无看不起殿下的意思,卑职是在担心殿下的安危!蛮族逃犯虽说也受了伤,但其实力也绝对不可小觑,否则早已被比雷英更强的李清给拿下了!没人知道他还有什么手段!”
“那本王也非去不可!若是此番不拿下蛮族逃犯,本王还有何颜面去面对被蛮族逃犯所杀死的部下们?又如何去告慰杨叔的在天之灵!”
“殿下,不可啊!逃犯已经身受重伤,我们当缓缓缩小包围圈才更为稳妥,要不了多久,定能将那蛮族逃犯给拿下!”
“慢慢缩小包围圈?你难道不知道蛮族逃犯所学的‘遁影决’有多么神妙么!一般将士根本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哪怕是可以将他拿下,又得损失多少将士?总而言之,本王必须要走这一遭!”
“若是殿下出了什么事,我该如何去向北皇交代!”见到自己已经无法劝说罗擎苍,马车夫忽而说出了北国当今,已是情况紧急,再没有别的办法。
而听到自己的父皇,罗擎苍果然一顿,掩盖在灰袍下的脸僵住了。但沉吟片刻后,他还是坚定地说道:“元青,虽说我与你之间的交情不比一般主仆。但是,本王的命令你还是要听。至于父皇那边,假若本王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有歆儿给你做担保,定怪不到你的头上来。”
此时罗擎苍的语气已经不比方才那么有力,但却是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直说得马车夫低下头,不再反驳了。
关系再好,他也只是殿下的侍卫,他又怎么能够真的硬拦殿下?
言罢,罗擎苍最后再看了马车夫一眼,随后,快步走出了房间,连门都没有带上,去得很是坚决。
还处在房间内的罗元青微微一顿,稍稍抬起头来,已经看不见殿下的身影。然而,他却没有听从罗擎苍的命令前往城墙处,仍然待在房间内。
殿下一定要去,他拦不住;但若是让他完全不顾,他做不到。
思忖片刻后,罗元青瞧了一眼纸窗,他将纸窗掀开,翻身跃了下去,震得脚边白雪四溅,震得周遭仅有的几个行人停滞在原地。
不过他却没有在意周围的环境,在客栈面前就地坐了下来,双目紧紧闭着,像是一个落魄的乞丐。但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乞丐交叉放在怀内的双臂很是僵硬,两只拳头已经捏得很紧。
……
北城城墙,这里了无人烟,很少会有人来此处,从而导致住户跟店铺都几乎没有。
但在此刻,城墙下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身披着一件宽大的灰色长袍,看不清面貌。他的双臂放在怀中,就这么靠在城墙上——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这时候,天空中忽然飘下了雪,好似鹅毛,一片片落在灰袍人的身上,但灰袍人却仍然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座雕塑。
本来在北城中,飘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在此时落下,却给这里额外增添了几分寂寥。
可就在这一瞬间,只见灰袍人的双肩突然抖动了一下,肩上白雪被抖落了下来。
来了!
罗擎苍那原本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闪出了一抹精芒。他的神情本是严峻,但在此时却化为了嘲弄,“蛮族贼子,看来你伤得不轻啊。竟然连‘遁影决’都用出了这么多破绽!”
言罢,罗擎苍身形一动,脚下的白雪被他崩散开来。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数丈之外。在他原本的位置,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罗擎苍!我看你是伤到脑子了,竟然还敢孤身前来面对我,是来找死的吧!”
红衣人的面色仍然显出病态的白,但他的嘴角却是勾起,一对狭长的眼睛正盯着罗擎苍,像是正看着自己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