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某处高宅深院中。一长相儒雅、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书卷气的中年男子,正在照着一本棋谱落子。满室的寂静之中,只能是听到落棋的声音,配上这一室的名家墨宝,当真是有一种闲云野鹤的逍遥之感。
大概是因为棋局不顺的缘故,棋局过半之时,中年男子便是微微蹙起了眉头,陷入长考之中。又是过了良久,中年男子突然是将手中的棋谱猛然掷到了一旁,然后一抬手便是将棋盘也给掀翻到了地上。
中年男子闭上眼睛,听着棋子落地的清脆声响,终于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紧皱的眉头此刻也是随之舒展了开来。
一直候在外面的下人在听到室内传出声响时,立刻不动声色地走入了屋内,静悄悄地收拾起了满室的狼藉。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一个管家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对着那些下人挥了挥手,让他们赶快下去。
“老爷,宫中传来消息了。陛下下了命令,明年夏城的军资要缩减一半。”管家低声说道。
中年男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并不在意地问道:“这次陛下用的又是什么理由啊?”
“说是因夏城已经是有三、四年的时间不曾发生战乱了,便也不用损耗那么多的银两了。国库也不富裕,将这些银子挪去别处,也算是为国库减轻一些压力。”管家回禀道。
中年男子从喉间溢出了一声轻笑,就像是在嘲讽这个荒唐的理由一般。
“陛下这次的说辞还真是有趣,这从沈家扣下的银子和国库里的银子,除了供他享乐以外,剩下唯一的去处,不就是陛下自己的私库了吗?”说罢,中年男子又是笑了几声。
“沈家受罚。看来陛下在襄王府中打的算盘,进行的不顺利啊。”
他从桌上拿起一颗棋子,在指腹上捻了捻,又是说道:“这沈家也是,明明袓上还可算得上是开国功臣,可是都过了这么多代的人了,却还是不会办事,不懂得揣摩皇帝的心思。难怪他们家是要一直守在夏城那样的不毛之地。如今还让陛下对他们起了杀心,简直就是活该。”
“老爷说得对,沈家就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些,无论是落得什么样的结局,那也是他们自找的,怪不得旁人。”
这管家本就生了一张肉多的圆脸,现在又是这么满是谄媚的一笑,整张脸的肥肉都是被他挤到了一处去,看着直叫人恶心得反胃。
中年男子根本就没看管家那张恶心的笑脸,而是低头饮了一口茶,问道:“莺儿还是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不过,老爷放心。凭莺儿姑娘的本事,从襄王府脱身绝对不是难事。”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莺儿的手段我自然是放心。她能传回襄王妃出事的消息,也算是大功一件了。等她回来得好好赏她些东西。”
“是,小的明白。”管家迭声保证道,“等莺儿姑娘回来之后,小的定会为莺儿姑娘准备一大份贺礼,好好接风洗尘一番。”
“嗯。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就好。”说着,中年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惜,日后襄王府就没有我们的人了。不过,被皇帝盯上的襄王府也未必是能长久了。”
“啪”的一声,中年男子将棋子落在桌上。“你去把玄音接过来,今日我要听她唱曲入眠。”
“是,老爷。”
管家在说完这话之后,立刻扭着那滚圆的身躯向外走去。不多时,一架看上去富丽堂皇的马车从大宅的门前驶过。众多行人在目送着这架马车远去之后,不由得又是将目光绕回了马车驶出的地方。目光上移,便是能看到一块大大的匾额,上面写着两个字——“李府”。
珍珠在那日李啸叶和她说,最晚后日陈玥儿便会有所行动之后,已经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过了整整两天了。这两天的时间里,珍珠是觉得自己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好端端的日子硬生生的是叫她过出了一种备受煎熬的感觉。
相比于珍珠的紧张和不安,沈端和与李啸叶两人就像是没有说出过那些话一般。该吃的吃,该睡就睡,日子过得和往常一样舒心。
除了李啸叶每日会去一次那个废弃的院子,问问那些丫鬟、婆子们一些问题,以及沈端和几乎每日都是要雷打不动练武之外,这两人就再也没干过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弄得珍珠一看这两人,便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珍珠熬啊熬,一直都是熬到了李啸叶所说的那个后天的日落时分了,却依旧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到处都是一片风平浪静之景。眼看太阳都已经是下山了,珍珠终于是忍不住自己的满腔怒火,怒气冲冲地去找李啸叶算账了。
‘李啸叶你这个混蛋,竟然敢扯谎来骗我,看我不打你个满地找牙。’珍珠一边心里这么想着,一边握得自己的手指关节“咯咯”直响。
珍珠找到李啸叶的时候,李啸叶正在和沈端和说些什么事情的样子。珍珠一见沈端和也在,连忙是收敛自己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虽然是不太成功,但也不至于像是之前那样,面上已经是透露出狰狞之色来了。
沈端和一抬眼便是看到了珍珠面带怒气站在门口的样子,忙是招手将她唤到了自己的身边来。
“珍珠,是谁惹你生气了?”沈端和有些好奇地问道。
珍珠闻言,立刻是拿眼狠狠瞪了李啸叶一眼,这下沈端和总算是明白了。但是,在她的印象之中,李啸叶可是没有去故意招惹别人的癖好。
于是,沈端和又是对着珍珠问道:“他怎么惹你了?”
珍珠也不忸怩,直接说道:“小姐,李啸叶说是最晚在今日,陈玥儿便会有所动作。我信了他的鬼话,这两日以来都担心得不得了。谁知到了现在,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定是他说谎骗我取乐。”
珍珠说完便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沈端和没有想到李啸叶竟然会是这么和珍珠说,一时间也是有些诧异地看向李啸叶。而后者则是一直微低着脑袋,恭顺地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沈端和点了一下珍珠的额头,说道:“别瞪了。再瞪,眼珠子都是要脱出来了。其实,我也觉得陈玥儿今夜也该有动作了。”
珍珠一手护着额头,满面疑惑地问道:“小姐,怎么你也这么说?”珍珠问出这句话,自然不是因为怀疑沈端和所说的话是假,而是她是真的想要知道,这背后究竟是有什么玄机。
“原因有二。一是沈家刀应该是有人能用出个皮毛了。”说到这里,沈端和伸手向着窗外的天空指去。“二则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珍珠顺着沈端和的手指向窗外望去,却是发现今夜的月亮竟是被一层又一层的云彩给遮得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到月亮是在何处。外面就像是朔月一般,不见到半点的月光。
沈端和的声音自珍珠的背后响起,“王府不是处处都有照明之处,有些地方连一根蜡烛都没有。况且,这天象也好判断得很,便是陈玥儿不会看,也会有人帮她的。”
珍珠猛地回头看向沈端和问道:“小姐,我们就这样等着,什么都不去做吗?”珍珠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等着沈端和的回答。
看着珍珠的眼睛,沈端和有些烦躁,莫名的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真正十三岁的沈端和不会见死不救,但是现在的沈端和却是能心如止水地看着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啸叶张开了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珍珠的眼神瞬间从沈端和的身上,转到了李啸叶的身上,“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