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看着仵作递上来的验尸结果，开口问道：“据你推测，凶手应该是个女子？”

这名仵作在夏城中也算是颇有几分名声，虽然已经是满头的白发，但是验尸的眼光甚是毒辣，总是能发觉常人不能发觉之事。故而，夏城只要有大案发生，找的都是这位老仵作。

“是。”老仵作颤颤巍巍地回答道：“老朽观尸体胸前的致命一刀，下手狠绝，没有丝毫的犹豫。此人定是极善武艺，甚至还不是头次杀人，否则双手定会颤抖。但是，尸体颈间和腰际的切口皆有刀卡在骨肉之中后，二次发力的痕迹。”

“依老朽之见，会武的男子力气是不会以如此不济的。且头颅上的发髻如此整洁，不像是出于男子之手啊。”老仵作说完之后，咳了好几声，这才稳住了呼吸。

襄王一招手，便立时是有下人抬了一个矮凳过来，扶着老仵作坐了下来。

“老朽谢王爷赏赐。”老仵作连忙说道。

“老人家无须多礼，这胸口处的刀伤又是怎么回事？”襄王又是问道。

老仵作眯了眯眼睛，“这大概就是用刀之人的习惯了吧。凶手行凶之时，将刀锋没入死者的胸腔后，是有一个手腕下压后，随即上提的习惯，就像是这般。”

老仵作伸手做了一个手腕下压的姿式，“这样一来，刀锋的最前端会微微搅动脏器，也就使得最深处的伤口长度变长。”

就在老仵作的话刚刚说完，书房的门外突然传来了什么瓷器被人打碎了的清脆的声响，这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低呼声。一时之间，屋内所有人都是向房门看去。

襄王几步走到门前，猛得是将房门推开，却是发现陈玥儿正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而在陈玥儿不远处的地上，正躺着一个翻倒了的食盒，食盒里面的汤盅从打翻的食盒中滚落出来，彻底是碎在了地上，汤水洒了一地，现在正慢慢向上升腾着自己最后的那点热气。

“你来这里做什么？”襄王面露不悦之色地问道。

“我…我。”陈玥儿有些踌躇地说不出话来。

襄王看着陈玥儿这副样子，耐心尽失。又是想起了就是眼前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孩，差点是将自己妻儿害死，心中更是厌烦。

襄王直接对着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家丁说道：“你们几个人过来，这…”襄王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是感到自己的衣袖下方传来了一阵拉力，低头一看，正是陈玥儿拽着他的衣袖。

见襄王看向自己，陈玥儿露出来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说道：“姐夫，玥儿不是想要来这里偷听的，只是见厨房那里的养生汤炖好了，这才想着要给姐夫送过来。”说着，陈玥儿又是偷偷拿眼睛去瞄了一下洒在地上的当当水水。

“这汤为什么会打翻在地了？”襄王顺着陈玥儿的话继续问了下去，他感觉陈玥儿此番来书房目的，并不是为打探什么东西，而是为了来告诉他什么事情。

陈玥儿的面上露了一丝犹豫，似乎是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一般。半天才小声说道：“玥儿刚才是在听到仵作的话觉得有些心惊，这才不小心将食盒给打翻了。”

说这话的时候，陈玥儿的一双大眼睛，在不断地向四下乱瞟着，整个人都是带着一股让人一看便知的心虚。

“心惊？”襄王重复了一遍陈玥儿的说辞，“你因何心惊？”

陈玥儿思忖了一会儿，最终才开口缓缓地说道：“因为仵作说的那个用刀习惯，玥儿见过。”

“前些日子，因为向往沈家姑娘身上那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所以玥儿常常会带着墨染去雪阁看沈姑娘练刀。就在方才听到仵作的话的时候，玥儿才想起沈姑娘似乎也是有着相同的习惯。”

说到此处，陈玥儿突然有些激动地看向襄王，“姐夫，我不是说沈姑娘就是杀人凶手。我本来就是个不曾练过武的弱质女流，说不定是我看错了。沈姑娘她人那么好，虽然是看着冷淡了一些，但是她也是救了阿姊和小世子，是断不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的。”

陈玥儿的话看似是在为沈端和解释、开脱，但实际上却是句句都将嫌疑引到了沈端和的身上。在府中众人眼中是女子、会武功、善用刀，甚至就是连用刀的习惯都是同杀害崔桥的凶手一致，那不就是等同于在说沈端和她就是凶手吗？

至于什么性子冷淡，那更就是了。要不是性子古怪的话，那怎么会是先杀人，后分尸，最后还将尸体给摆成了那样一个吓人的模样。

襄王听完陈玥儿这话之后，可算是明白她今日来演的这么一出戏究竟是想要图什么了。

襄王原本是想要为沈端和澄清什么，却是突然想起自己的妻子在沈家时，同他说一切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

想起王妃的叮嘱后，襄王生生地是把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是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这件事你别多想，本王相信沈姑娘是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陈玥儿忙不迭地应道：“嗯，玥儿也相信沈姑娘是个好人。姐夫有事的话，就先忙去吧，陈玥儿就不打搅姐夫了。”说完，陈玥儿便是向襄王行了一礼，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了。

襄王和陈玥儿交谈的地方就在书房的门口，不少襄王府的下人都是听到这两人之间的对话。襄王和陈玥儿口中说自己相信沈端和不会是杀人凶手，但是府中其他人未必也是会这样觉得。

襄王府中的下人都是襄王从邺城带来的，这些人不是夏城人，对夏城也是没有什么归属感。所以，这些人在面对作为夏城世世代代的守卫者沈家，自然就是比夏城土生土长的人们少了一份敬重感。

襄王府的规规矩虽然是严格，便是再严格的规矩有时也是管不住人私底下的说嘴。几乎就是在当天的夜里，襄王府的下人们就开始怀疑杀死崔桥的人就是沈端和了。在襄王府推动流言的产生，可是要比在全夏城里容易得多得。

临入睡之前，陈玥儿有些兴奋地坐在床前，晃动着自己两条洁白如玉的小腿，“沈端和啊沈端和，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