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已经清理的干净,金珐琅九桃小薰炉里散发着袅袅的白烟,那味道很浓郁,让温雪波不禁蹙眉。
妙音最是体贴,知道自家小姐从小就不喜欢浓郁的熏香,立刻就上去熄灭,温雪波一面感叹这丫头的确贴心,一面有些担心,被看出来不是原主。
“王妃跟前的丫鬟就不是一样,体贴人的心意,难怪王爷都称赞呢。”孙侧妃掩嘴一笑,明媚艳丽,她生的极好,一双眼睛似乎能溢出水来一般,流转之间,魅惑众生。不单长的漂亮,也会打扮,那头上别着金丝八宝攒珠钗,身上穿着刺绣妆花裙,穿着打扮,比起寻常人家的正室都要华丽,微微欠身之际,耳朵上戴着的鎏金耳坠,摇摇晃晃。
妙音脸色一变,飞快的看向自家小姐。
也就是三日前的事情,王爷来看顾王妃,结果被一个心思大的丫鬟攥了空子,成了通房,最让人笑话的是,此人还是温雪波的陪嫁丫头妙声。
孙侧妃仗着宠爱,敢取笑王妃,可见平日里的嚣张跋扈。
温雪波轻轻一笑,看向她,轻声细语的说道:“我刚想夸夸我这丫鬟,孙侧妃就开口了,可见侧妃比起我这丫头来,还要体贴人。”
拿着堂堂一个侧妃跟一个丫鬟去比,那不是侮辱人么?
孙侧妃眼睛一挑,冷笑道:“体贴王爷,妾身本分而已。”
“的确是妾的本分。”温雪波凉凉的说了一句,孙侧妃脸瞬间一红,咬着牙,却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屋内陷入一股奇怪的沉默,其余的侍妾面面相觑,却一句话都没有。
若论口齿伶俐,她自问是不输给谁的。
厨房已经将新的吃食拿来,擦干净手,便吩咐人摆出来。
鹦鹉提梁食盒里面,拿出了不少的吃食。
一碗百合莲子粥,此粥助消化,滋阴润燥,清心安神,的确是好。菜色偏清淡,竹笋小菜切成了丝,入口清脆干爽,另外还有杏仁豆腐、木瓜雪蛤、龙井虾仁、和一道凉拌猪皮,每道菜,都搭配的恰到好处,有荤有素,看的出,是尽心了的。
“这不是能做的好么?白白挨了顿板子,方才知道分寸,赏。”温雪波细细品着粥的滋味,很是舒畅,缓缓的撂下汤匙,看了眼三个女人,最终落在了低眉顺目的哪一个身上。
此人是陈侍妾,据说是宫里德妃娘娘赐的,因此在府邸里有着两分的脸面,平日里王爷也都会去。前些日子,没少在背后看自己的笑话,现在算总账的时候,来了。
“听说陈侍妾是宫婢出身,那一定很会服侍人,今日便由你给我布菜吧。”温雪波慢悠悠的说完,看着磨磨蹭蹭的陈侍妾,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本王妃的话,可是没听见?”
对方是秀女出身,落选才做了女官,可她偏偏说成是卑贱出身的宫女,意图自然是打压。
“听见了,妾身这就来。”陈侍妾这些日子得宠,虽然不敢孙侧妃,但也不差什么,现在被人指使着,心里仿佛憋了一口气一样,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妾室伺候正妻,天经地义。
其他两人惊讶地看着坦然自若,接受着陈侍妾侍奉的温雪波,一个不受宠的王妃,怎么敢让德妃赐下的侍妾布膳?
长辈赐的侍妾,多少有些父母之命的意味,怎么同于一般的妾室呢。
说起来,也有意思。
妾的来源,无非就是几种。
良家妾,出身干净,地位也比较高,像是孙侧妃就是大家闺秀出身,这样的人做侧妃的,多半是不安分的,因为出身的缘故,周身自然一股骄傲的气魄,明艳的打扮,像是盛开的芍药。
长辈赐,便是陈侍妾这种的,通常都会给长辈几分面子。陈侍妾生的不算漂亮,但是生在瞧着温顺,且身材好,腰细屁股大,据说这样的人,多半是生儿子。
除此之外,便是教导王爷人事的府邸老人秋侍妾,年纪比王爷还要大三岁,出身也不好,要不是看在是教导王爷人事的,也不会抬做侍妾。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温雪波感叹了一下,对着布菜的陈侍妾道:“龙井虾仁这道菜已经夹了三遍,无需在夹了。”
陈侍妾一闪而过恼羞,自己明明是见她喜欢吃,方才夹的,没想到她竟然说这话,分明是在故意刁难自己。她敷衍的屈膝,淡淡道:“王妃明鉴,妾身以为王爷爱吃的东西,王妃一定喜欢呢,没想到,是妾身想差了。”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温雪波玩味的看了她的腰身,不以为然的说道:“上位者的喜好,你揣摩不透,便不要在揣摩了。”
说罢,把眼神放到一盘细丝竹笋上。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王妃根本没把侍妾放在眼里,就好似寻常人家的妻子,在让侍妾打帘子布菜一般。
一顿饭用的很慢,温雪波却觉得刚刚好,这样慢条斯理的吃东西,对胃好,在现代的时候,她为了工作拼死拼活,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享受一下,自然是不会放过。
陈侍妾一肚子的憋屈,心里想着事,倒也没觉得难过,剩下的两个就从进门开始,一直站到用膳结束,脚上的酸痛自然是不用形容的。
眼见着终于撂下象牙白筷子了,孙侧妃松了口气,询问道:“王妃今个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事?”
温雪波慢条斯理的漱了漱口,又用花瓣水洗手,任由妙音将自己白皙的双手擦干净,方才淡淡的说道:“女子以娴静为美,温柔要似水,孙侧妃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倒是与之相左,抄写两本女则给本王妃送过来,静静心吧。”
孙侧妃咬了咬下唇,轻笑一声:“妾身只怕是没空,王爷还要妾身伺候。”
“哦?”温雪波温和的笑了笑,对着身边的妙音问道:“王爷可回府了?”
妙音恭敬的回答:“并未。”
温雪波若有所思的点头:“既然如此,那孙侧妃现在就抄写吧。”她笑了笑,十分和蔼的问道:“孙侧妃顶撞了本王妃一回,不会还要顶撞第二回吧。”
那笑容,让孙侧妃一个寒颤,忽然想起刚进院子的时候,温雪波就是以顶撞的罪名,杖责几个下人。看着对方温和的面容,她觉得,如果自己拒绝的话, 可能真的被会杖责。
“王妃病刚好,妾身怎么好在这打扰。带回去抄,也是一样的。”孙侧妃屈膝,隐忍的说道。
温雪波瞧着她,随手拿起茶盅,凉了凉茶,却也不喝,只是笑着道:“你有空?”
被如此挤兑,孙侧妃脸颊红晕直蔓耳根,心中的恼怒有然而生,她握紧拳头,嘴角一抹笑意,看上去更加的明艳:“纵然没空,也不能打扰王妃休息,王爷知道了,可是会心疼的。”
王爷若是心疼,原主就不会死的不明不白了。温雪波笑盈盈的说道:“侧妃当真是温柔似水。”
前面还说火急火燎,后面就温柔似水,摆明是讥讽。
孙侧妃笑容之中,夹杂着冷冽,声音婉转如歌:“王妃娘娘才是温柔似水,王爷最喜爱的,不就是娴静的女子么?”
从她的得宠,和陈侍妾身上就能看出来,王爷喜欢那种身材火辣的女子,她此时像是在恭维,实际上还不是在讥讽:你纵然娴静又如何,王爷不喜欢。
温雪波神色淡淡:“皇上赐婚的旨意上,明明白白写着本王妃是什么样的女子,金口玉言之下,自然言之凿凿。”
孙侧妃再说不出话来,王妃是皇帝选的,就是王爷对于王妃不满意,还得做做样子呢,何况是她这小小的侧妃?
如今正是风起云涌的时候,皇上年近六旬,太子为立,四位皇子为了那个位置,自然是明争暗斗,谁还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礼王爷摆明是不喜欢温雪波,可还不是在生病的时候过来做做,虽然,宠幸了一婢女。
可那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原主她不争,她受了委屈要一个人落泪,温雪波可不是这样的人,谁敢欺负她,她就算是死,也得叫对方脱一层皮。
好好的皇帝亲自赐婚的正妻,难道还能让几个妾室欺负去了?
她冷冷一笑,下颚微抬,格外的气势逼人。
孙侧妃笑容一顿,心里没了几分底,她俯身跪地,行了个大礼:“王妃恕罪,妾身失言了。”
皇上亲选的王妃,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去评论?
“失言得分是什么地方,你在我面前失言,我不过是告诫你而已。若是在外边失言,那可是丢了礼王府的面子。王爷在外辛勤,本王妃容不得你们出去丢了礼王府的脸面。日后孙侧妃,可要注意了。”温雪波就没想过和这人和平相处,所以说起话来,也是格外的不客气。
王府之中,王爷老大,她老二,要是在束手束脚,那就没好日子过了。
这人呢,都是皮软怕硬的,先前原主好欺负,瞧瞧,就这么三个看似简单的人,就能给弄病了。她若不厉害一点,指不定就要被挤兑成什么样子呢。
孙侧妃咬了咬牙:“是。”
说了这么久的话,温雪波也累了,她站起身,妙音立刻扶了上来,她既然要往出走,其余的三个人自然得跟上。
院子早就收拾的干净,亏的自己穿越而来,是个王妃,若成了任人宰割的奴婢,可就更加的辛苦了。
她感受着风轻云淡,轻声说道:“今日的天气还不错,出去散散心吧,病重的日子里,没法与你们亲热,弄得咱们都生疏了。”
按着规矩,正妻生病,小妾需要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只是这礼王府的小妾似乎有点宠妾灭妻的感觉,送了礼,不见人,偏偏这礼还太轻了,叫她没法忍着。
这话大有深意,听的秋侍妾一个寒颤,她一直不得宠,跟个隐形人似的,本想着法不责众,才随波逐流,没想到今日竟然栽了。她不是孙侧妃,没有好的家世和宠爱,若是王妃真的要计较,可怎么办?
相比起她,陈侍妾想的就更多了,她能被德妃赐下,本身也是德妃身边得力的宫女,一听王妃这么说,心中暗暗道:只怕这王妃要发作了。
她自持有德妃护着,除了言语里的委屈,和妾室的本分,还真就不怕王妃,相反的,她的目光落在了孙侧妃的身上。
王妃病的突然,病的糊涂,谁心里没点数。对于她这样的出身,正妻是别想了,有个泥人性子的正妃最好不过。可孙侧妃不一样,她出身好,若非是庶出,便是王妃也做得了。她动了什么手脚,都是有可能的。
如今王妃要计较,只怕这后宅有热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