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都县城的西城城门打开,城内调了五十县兵在城门口各处设立岗哨,更远的地方则是一些衙役和壮勇劝解以往从西门入城的百姓稍待,若是有急事需要尽快入城的,便劝他们去往其他城门,从另外三座城门处入城。
百姓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对衙役的劝说还是能听得进去的,有事的的人都去往了其他城门,无事或者是爱看热闹的则是待在城外等待,试图看看今日西城门有什么新鲜事情发生,值当县里面这么大的动作。
两刻钟后,人群之中忽然有人一指远处道:“看,好多车,好多兵!”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辆辆大车组成长长的车队,正缓缓的向着城门处行来。
在大车两边,均有提枪挎刀的兵卒护卫,不时见到一个个骑着战马的哨探四处奔走,既是警惕也为传达上官命令。
“这是做啥的?”有百姓问道。
“这都不知道,这是郡里面押解赋税的兵丁,听说由郡里面的大官带着,将各县去年没上缴的赋税押解进郡城呢。”
“哇,你知道的真多!”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告诉你,我婆娘他小姨家的邻居家的……”
在百姓的议论纷纷之中,兵卒们护卫着壮勇,沉默的将一车车的物品推入城中。
这么多的东西,平都县内的仓库根本就放不下,只得放入平都县内的县兵营地之中,同时县内的县兵暂且搬出兵营,留给郡兵和别县过来的兵卒进驻。
尽管入城工作有条不紊,期间并没有什么突发状况,但还是用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功夫,才将四县的赋税尽数的存放到县兵兵营之中。
秦泽亲自检索了安放货物之地,确定能够防水防火,这才放心的离开。
离了兵营之后,秦泽并未停留,点起五百余兵卒便出城赶往涪陵,留下沈弥和许成两人带着剩下的兵卒驻守在平都县城。
转眼之间秦泽已经离开平都县城三日,这三日之中,沈弥和许成每日都按照秦泽的要求亲自进入存放赋税的地方查看,同时派出哨探在城外游弋,免得有贼寇袭城而不知晓。
这期间秦泽也不时打发人回来,除开询问两人县内情况之外,还告之两人他们的进兵情况。
因为没有了赋税的拖累且心系涪陵县的兵卒和赋税,秦泽等人的行军速度很快,达到了一日五十里。如此三日便行了一百五十里路,预计还有两天就该到达涪陵县兵被围的地方,从而将涪陵的县兵解救出来。
因为距离太远,再打发人来回报信已经不太妥当,所以秦泽决定这次之后便先停了通信,等解救了涪陵县兵再派人通信,同时告诫沈弥许成二人千万千万要小心看护赋税,不能有一点的岔子。
转眼又是两天,两人估摸着秦泽此时该是和埋伏涪陵县兵的匪贼交上了手,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大约再有六七天的时间,秦泽便会赶回来,两人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对于秦泽和匪贼们的战斗,两人却丝毫不担心,毕竟秦泽带的五百兵卒之中有两百余乃是郡兵,剩下的近三百虽然是自临江和朐忍抽调的县兵,其训练程度不如郡兵,但是打打顺风仗该是没什么问题。
这日晚上,两人依旧如之前一样检查了赋税的存放,随后便开始分配今夜前后的值守情况,最终决定沈弥值前半夜,许成值后半夜。
前半夜并无任何事情的发生,因此在和许成交班之后,沈弥便早早入睡,前几天为了赋税操心劳累,便是不值班时候沈弥也睡不好觉,生怕忽然出事,误了秦泽交代的任务。
今日因为估摸着秦泽与敌人已经交战,差不多六七天就能得胜而回,所以沈弥的心态难得的放松了一会,这一放松便很快就进入梦乡。
睡梦中他模模糊糊觉得有人在推他,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立时睁开了眼睛,果然看见自家属下的一人正满脸焦急的推着他。
这人乃是沈弥家的家生子,唤做沈武,随着沈弥一起从军,沈弥做了屯长,自然拔他做了亲卫什长,用以平常的跑腿护卫。
此时沈武见到沈弥醒来,连忙说道:
“公子,出事了!”
沈弥闻言顿时心中一沉:“出了什么事,莫不是兵营那边走水了?”
“不是,”沈武摇摇头道:“比这严重多了,有贼匪,城外到处都是贼匪!”
听得沈武前面半句话沈弥的心放在肚子里,又听得沈武后面半句,只觉刚刚落到肚中的心立即跳了起来,差点跃出咽喉,自他的口中跳出。
他一骨碌便从床上翻起,几步冲到搭着衣甲的架子前,一边手忙脚乱的穿上衣甲,一边问道:“匪贼有多少人,许队率呢?”
因为多了许多县兵和壮勇需要统率,秦泽便将许成和秦琪两人提拔为临时队率,用以统率那些人。
虽然秦泽明言两人的提拔乃是临时为之,但是包括沈弥在内的众人却都没拿两人当临时队率看,毕竟他们二人一个是秦泽家的家生子,一个是秦泽同村一起玩儿到大的伙伴,可以说皆是秦泽的亲信,试问谁敢拿领导的亲信当临时工看待?
沈武一边帮助沈弥着甲一边道:“许队率已经带人上城了,同时又令人通知了平都县的大令以及县尉,请他们召集县兵和城内的壮勇上城御敌。”
“咱们也去!”
穿好衣甲的沈弥随意的将环首刀系在腰间,抓起放在一边的长刀往肩膀上一扛便迈步出了门,沈武连忙快步跟上。
两人刚走出营帐,沈弥身体忽的一顿,急忙奔走过来的沈武差点撞在了他的身上,忍不住问道:
“公子,怎么了?”
“我们都上城了,兵营这边怎么办?”沈弥自语了一句,转而看向沈武道:“阿武,你带着亲卫什留下,我再拨给你一百鱼复县的壮勇,他们这些人虽然是壮勇,但我听他们县尉说大部分都见过血,很是悍勇。”
“你带着他们牢牢的把存放赋税的地方给我守住,除非我或者是许队率亲临,不然谁也不准靠近,若是有人胆敢强行靠近,直接动用箭弩给我杀了,有什么事儿我扛着!”
沈武闻言顿时一惊:“公子,您是担心……”
“不错,枳县的情形历历在目,阿武我们不得不防啊!”沈弥语重心长的说道:“秦兵曹对我不薄,既然他将赋税交给我守护,那就不能在我手上出事儿。”
“公子放心,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靠近赋税存放之地,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沈武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不,就算你死,也得给我保住赋税!”沈弥斩钉截铁的说道。
沈武连忙一脸肃然的点点头。
沈弥拍了拍沈武的肩膀,转身大步向着正在汇聚的兵卒之前行去。
秦泽离开的时候为沈弥两人留下一百郡兵以及自临江、朐忍和鱼复征召的一百余县兵,再加上这三县的三百余壮勇,沈弥两人手上一共有近六百人可用。
而且平都县内的县兵还有三百,再加上征召壮勇上城防守,一千五六百人还是能有的。
之前许成便带着一百郡兵上了城,此时兵营之中也就剩一百余征召的别县县兵和三百余壮勇。
聚集完兵卒之后,沈弥简单的将匪贼到来的情况说了一下,随后拨了一百鱼复县的壮勇交给沈武,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离开兵营,径直向着城楼之上冲去。
在路上的时候沈弥遇到了带着县兵快速赶来的县尉,两人并未多言,汇合成一路一起向着城上赶去。
还未到上到城墙上,沈弥便听得城外喧闹不已,只听这喧闹声便知对方人数不少。
他和面色难看的县尉对视一眼,齐齐向着登城的楼梯边赶去。
待顺着楼梯登上城墙,外面的喧闹声更大,沈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奔到城墙边,一看下面密密麻麻的脑袋,顿时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这么多,”县尉已经有些哆嗦了:“这该有上万人了吧?”
“没有这么多,”注意到二人上来的许成赶了过来,听得县尉这般说当即道:“最多有四五千人的样子。”
“这……你怎么看出来的?”县尉有些不信的看着许成。
“贼匪虽然站的比较乱,但大致可以看出他们并不是一路贼匪,”许成指了指下面乱糟糟的匪贼队伍道:“这些贼匪约莫十一二股的样子,一股多则五六百,少的也有一两百的,综合一下,平均按照五百人来算,贼匪不就是四五千人的样子。”
沈弥闻言顿时惊为天人:“没想到许队率你居然擅长术算,真是令人惊讶!”
“过奖了,只是有一些心得,当不得擅长。”许成闻言谦虚一言,随后又道:“昨日哨探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今日贼匪却仿佛是从地下冒出一般,突然而至,显然其中有鬼!”
许成的这话故意压低,只有沈弥和他本人可闻。
沈弥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了许成的话语,当下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县尉,复又开口问道:
“只这一处有这多人还是其他各门都有这多人?”
“别处虽然也有,不过也就一两百人的样子,只这一处最多。”许成说完不忘补充道:“我适才亲自去看的,错不了的。”
“即便是只四五千人,恐怕我等也不好守啊,毕竟我平都县城城墙矮小……”县尉这时总算是调整过来,虽然说话不在哆嗦,但是话语中的信心不足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沈弥和许成对视一眼,忍不住想到:这个县尉有毛病吧,都这时候不思退敌之策,一味的悲观不止,这不是在打击己方士气吗?
“若是敌人一个冲锋,恐怕就会一鼓……”
“够了!”沈弥忽然爆喝一声,打断了县尉的话道:“县尉大人,这可是战时,莫看你是这平都县的县尉,若是在口出乱我军心之言,信不信我一刀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