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你说什么?”
身着绿襦裙白布衫的桃李年华女子,轻问白衣年轻男子。
“没什么,柔姐。”丁野摇头。
丑人已死,卫国将军也不过是一介虚名。
他从二十一世纪盗取敌国机密被围剿,逃杀途中穿越而来,这一世沙场火海死里逃生。
赚了!
余下时光,他要好好享受这自在人生。
不被功名利禄所扰,咸鱼躺平岂不快哉。
“柔姐,我们回去吧。”
赵柔点头,握住丁野刚新生出嫩肉的手掌。
其实此举十分不当,但想到两人关系,赵柔也不在忐忑,安然搀扶丁野慢慢回丁府。
丁家乃隆通县富商,祖先曾是大户人家的马夫,娶妻生子后养马为生,经历代经营,成了大安赫赫有名的牧马大户。
大安战马一半以上,出自丁家。
“姐,父亲真的能请动太傅来丁家做客吗?”
“丁顺,太傅已辞官归乡多年,现在是隆通书院山长,我们要称先生知道吗?”
丁野和赵柔还没进府,丁顺和丁棠说话声音已传入耳内。
丁野抿唇,他这对同父异母弟妹,竟在府门前谈论曾经的国家正一品官员。
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脑子。
“知道了,姐。”丁顺声音由远及近。
“我到府门外迎接先生,定会给他留下好印象,收入隆通书院,啊,谁啊,走路不长眼。”
丁顺捂额抬眼,身高八尺,剑眉星眸,半面苍白半面黝黑的丁野站于眼前,面色顿时一白。
“丁野,你干嘛要吓小顺?”
丁棠将丁顺拉至身后,怒视目前的阴阳鬼。
丁野怔楞,他貌似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吓着丁顺那小鬼了?
“我怎么吓他了?”
“你站在这里,就是惊吓。”丁棠尖声应道。
她永远都记得,三月前的晚上,丁野体无完肤,双手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扒开府门的景象。
那双已见骨的血手如今想起,还历历在目。
丁棠忍不住浑身一颤,目光更加愤怒盯着丁野。
“不要以为,你抢先出现府门口迎接顾先生,就能抢了小顺入隆通书院的名额。”
“丁野也不看看你的样子,脸色跟鬼一样,同样是当兵入伍,卫国将军英勇杀敌,建灵庙,你却寸功未立,还弄成这副鬼样子,你不觉得惭愧吗?”
“不觉惭愧。”丁野淡然道。
他问心无愧,脸上半面人皮面具被毁,成了阴阳脸,这也不是他能左右,有何惭愧。
“你……”
丁棠瞪目结舌,没想到丁野这么厚颜无耻。
“大小姐,大安只有一个卫国将军,让阿野与其相比,是否太强人所难。”
一直静默不语的赵柔,忍不住替丁野小声辩驳。
“哼,与卫国将军相比,你也太看得起丁野了。”丁棠冷哼。
“卫国将军乃大安功臣,骁勇杀敌的战神,千史留名,他丁野是什么,目不识丁的莽夫,不学无术的无赖,遗臭万年都不配。”
丁棠之声尖而高,门房见不远处丁老爷和蓝色圆领袍老人缓步而来,均为大小姐捏了把冷汗。
“千史留名?”
丁野困倦的打了个哈欠,道:“人家只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你们还是别费心给他扣大帽子了。”
丁善堡和顾经儒跨进府门地栿,入耳就是丁野这句无精打采,却平地惊雷之语。
年逾半百,曾为皇子授课的顾经儒脚步一顿,望向豪迈之姿的丁野,眸中震惊难以形容。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丁老爷,这就是你入伍归来的大公子?”
丁善堡也对丁野之言难掩惊愕,对顾经纬拱手道:“是,顾先生见笑了,阿野从小顽皮,不爱读书,只略认得几个字。”
“他十三岁偷跑入伍,如今能完整回来,我亦知足,顾不对他有苛刻之求。”
“丁老爷爱子,人之常情,但令公子实在不像是白丁之人。”
顾经儒再次转头,走到丁野面前,道:“丁公子刚才之言实乃云心月性,不知可有兴趣入隆通书院?”
丁野低眸看头发半白半黑,儒雅又颇有棱锋的男人,猜测他就是丁棠口中辞官归乡的前太傅顾经儒。
“先生抬爱,晚辈胸无大志,只想饱食终日,就不去先生书院浑浑噩噩了。”
丁棠看丁野不知所谓的拒绝当世大儒,忙推丁顺出去。
“先生,丁顺勤奋好学,四书五经都已倒背如流,不知可否入先生隆通书院。”
“放肆,先生面前可许你小女子造次,都回屋去。”
丁善堡呵斥,丁棠丁顺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明面顶撞父亲,负气离去。
临行前,丁棠狠狠剜了眼丁野。
丁野无辜,向顾经儒拱手行礼:“晚辈告辞。”
“唉,让先生看笑话了,我这三个孩儿均资质平庸,朽木不雕也。”丁善堡叹气。
“丁老爷谦逊,你为大安供万匹战驹,丁家名副其实立下汗马功劳,子女又怎会如你说的这般平庸。”
顾经纬如实说,眼睛再次看向被赵柔搀扶行走的丁野。
……
安京上国柱将军府。
“隆通丁家战马为此次战役立下汗马功劳,应嘉赏。”
身着圆领常服的上官雄站于桌前,豪放泼墨。
“卫国将军庙宇也要建在家乡隆通,儿子会一并办好,父亲放心。”
凌厉英姿稍逊上官雄一筹的上官健,站立礼。
上官雄放下豪笔停顿,座椅沉思道:“横州坡一战,大安粮草供给不足,致将士们食不果腹,无力应敌,若无卫国将军热血鼓舞,此战必败。”
上官健抬眼,惊问:“父亲是怀疑,安京有人故意拖延运送粮草?”
上官雄白眉上挑,沉声道:“京中不希望我活着回来的比比皆是。”
“如果这次不是有卫国将军不为身死,保边疆百姓安宁,我上官雄不战死沙场,也要死于功高震主的阴谋算计中。”
“唉!”
一生驰骋沙场,报效国家的老将军重重叹了口气。
“你留在安京调查粮草一事,韩勇回横州掌管上官军,经隆通县停留为可歌可泣的卫国将军建庙宇,享民瞻仰祭拜。”
……
“卫国将军乃一代战神,又岂是我们普通老百姓可比拟的,阿野不要太在意小姐的话。”
丁府西南角立雪居,丁野悠闲躺在梨花长踏上,听赵柔的担忧之声,微扬唇角。
他也算死过一次的人了,岂会跟个骄纵丫头计较。
三年前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对一切都不熟悉的他选择入伍。
如今三年已过,他从横州坡火海跳崖活了下来,不在对任何浮云所累,一心当个闲散少爷快活恣意,才是人生最大幸事。
“柔姐,你放心,我心宽,不会给自己添堵。”
“倒是你,我不在这几年,你在丁家过的还好吗?”
“老爷和夫人都很善待我,我……”
赵柔欲言又止,她是丁善堡买回来给丁野的童养媳。
丁野在家时虽总欺负她,但她到底是有资格留在丁府的人。
三年前,丁野突然改了性子偷跑出去当兵,她在府里则是不主不仆。
以至于数月前,夫人提及她婚嫁之事,她是没有资格不同意的。
“柔姐,你怎么不说了?”丁野问。
他对赵柔本不熟悉,但回家养伤的这三个月,比他大四岁的柔姐,无微不至,细心呵护的照料他。
他不能再把赵柔,当陌生人一样的漠不关心。
“娘,他回来这么久了都不主动去拜见你,咱们凭什么要来给他道歉?”
“你兄长有伤在身不宜来回奔波,倒是你对兄长不敬,自然该道歉。”
门外,丁善堡续弦徐氏,带着不甘不愿的丁棠走进立雪居。
“野儿,你伤势如何了?”
“已经好了许多,多谢母亲关心。”
丁野想起身行礼,被徐氏推据道:“伤还没好,快躺着,自家人没这些虚礼。”
“哼,没有礼教。”丁棠嘟囔。
“住口。”
徐氏面对丁棠,脸沉了下来,喝道:“进门之前,娘怎么跟你说的,野儿伤还没好,不可对兄长不敬。”
“他都养伤这么久了,我们全家还要事事以他为主吗?”
丁棠不服气的顶撞:“他要真有当兵男儿血性,就应该像卫国将军一样奋勇杀敌,战死沙场,而不是躲回家来要我们处处迁就他。”
“你,好,好……”
徐氏捂着胸口,颤道:“还不悔过,去祠堂跪着,天不黑不许起来。”
“跪就跪。”
丁棠冷哧一声,转身跑出了立雪居。
徐氏眉心狠狠一跳,转头看向丁野,僵笑道:“都是我惯坏了棠儿,我带她道歉,野儿不要跟她生气。”
“母亲不用道歉,丁棠也没说什么,我不会计较。”丁野淡然道。
不过是说他比不过卫国将军。
嗨,自己跟自己有什么好比的。
丁野腹诽,静默半晌见徐氏还没有走的打算,疑惑看向她。
徐氏见之,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赵柔。
“阿柔已年满二十,虽名义是你媳妇,但终究没有拜堂成亲,嫁给县令庶子之事,不知你们考虑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