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架说起来惊险刺激,简直要让叶振国的心脏病都要犯了,但拿出了手机一看时间,还不过八点多。
李道全走了,淳于江此时处于半疯癫状态,少不得山底下又是一番吵闹,听着下面的鸡飞狗跳,叶振国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吐出了一口长气,走过来在叶凡屁股上就是一巴掌:“你个不打不长记性的东西,以后要是再来这样一场,直接就把你爹妈的命给要了。”
叶凡被打得一激零:“爹,这不都过去了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带大屁股的?”
言未毕,背后又被陈秀云在屁股上踹了一脚,陈秀云个子不大,此时也就在叶凡肩膀上,这一脚踢出来,险些摔了一个跟头,要不是叶振国眼疾手快,直接就是摔地上了,陈秀云笑骂:“小时候怕养不成,长大了怕打不赢,现在倒好,我是再也打不得你了。”
“娘,行了,说什么呢?”叶凡没好气道:“这好容易度过了这场祸事,刚完了你们又说我,没听说踢屁股脑袋笨吗?”
叶振国被自己儿子给弄得没脾气了,转念间想到他今晚的表现,莫名又有些自豪起来,了不得啊,刚才那身手,绝对比传说中的武林顶尖高手还要强上三分,随即笑了:“行了,看你小子武功练得相当不错,要不然也不能打鬼了。那啥,秀云啊,你去给下几碗面来,想必大家也都饿了。”
陈秀云答应一声,转身进了灶屋,叶凡扫视了一下家里,要不是房梁上贴着的那些黄符,他真要怀疑刚才还在做梦。
“叶凡,你过来,我有事要问你。”叶振国在屋里招呼道。
叶凡没马上进屋,而是转身进了父母的卧室,从角落的纸箱里拿了一瓶剑南春,又从柜子里抓了几把花生这才走回吃饭的屋子里的板凳上坐下,又从八仙桌的抽屉里拿出了酒杯替父亲倒了半杯之后,这才问道:“爹,什么事?”
叶振国接话,而是从自己这边又拿出了一个酒杯放到叶凡面前:“倒上!”
“爹,我不会喝酒。你知道的啊。”叶凡心里有些奇怪,以前叶振国是反对他喝酒的,怎么今晚忽然招呼他喝起酒来了?
叶振国拿眼睛盯着叶凡的脸,看了好久,一直看到叶凡都觉得不自在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道:“十八岁进队伍,今年刚好第三年,满二十一了,儿子,你长大了。”
这么多年,叶振国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告诉自己长大了,不由的莫名有些感慨:“也许吧,人总是要长大的。两年多的兵,这半年的经历,我确实看到了很多事情。”
“古人说的,二十弱冠,三十而立,二十岁就是男人成年的时候了。”叶振国说着自己拿起了酒瓶给叶凡倒了小半杯:“二十一了,儿子,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男子汉怎能不会喝酒呢?来,陪老子干一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怎样,叶凡只能拿起了酒杯和父亲碰了一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五十二度的白酒,小半杯足有一两半,农村人喝酒的杯子也都大,这一杯一两多的白酒下肚,叶凡只觉肚子里跟火烧似的,一股酒气喷将上来,脑袋里一阵阵的晕。、
看叶凡那副样子,叶振国忍不住笑了:“老子又没叫你都干了,你第一次喝酒就这样,这是要我背你上床吗?”
好在叶凡此时内功深厚,又破了欲境,修为远超从前,内息九转之下,自然化解了这股颠倒神魂的酒力:“爹,你叫我和你干一个的啊?”
“臭小子!”叶振国笑骂道:“脑袋里一根筋,在农村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干杯就是不要干杯,你这样喝谁都受不了的。对了,那两只厉鬼的故事我也听人讲过,他们被你杀了吗?”
“没有!”叶凡直接摇头:“若是正常人,被我这一剑刺中绝对没命,但是他们不是人,是怨气冲天的阴神,我这一剑可以散了他们的怨气,却不会杀他。不是我不想,而是这种存在是杀不了的。”
“哦,是这样吗?”叶振国也没有继续追问:“这些事我不懂,我一辈子就知道种田照顾庄稼而已,这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不过有个问题,你这身本事从哪儿学的?”
这可真有些不好解释,是啊,从哪儿来的,难道告诉父亲是手中的这柄剑教自己的?这可更加解释不清楚了。
见叶凡为难的神色,叶振国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会撒谎,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于是道:“算了,不好说就别说,我一个乡下人知道这些也没啥用处,就是好奇而已。”
听父亲松口,叶凡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爹,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自己还莫名其妙没搞清楚呢。”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爹,我也有事问你。”
叶振国一愣:“什么事?”
“你刚才被那些小鬼缠住的时候,忽然小宇宙爆发,那种杀气吓死个人。老爹,不是我怀疑你,这种杀气不在战场上冲过锋,陷过阵是养不成的,我可不记得你说过你以前在队伍里打过仗啊?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和我娘?”叶凡怎能忘记刚才叶振国忽然爆发的时候展露的气势,那绝对不是说有就能有的,一般来说,这么浓厚的杀气,只有那种杀人如麻的杀手或者是领兵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人才能有的。
“杀气?!”叶振国直接莫名其妙:“什么杀气,我可不懂啊。当兵,也许吧,二十五岁以前的记忆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不记得了,可能以前我真的当过兵也说不定。”
“记不得了?”
“是啊,记不得了。”叶振国脸上有迷惘之色:“我没必要骗你,即便当兵打仗那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有什么不好说的。不是我不想说,而是真的记不得了。我只记得二十五岁追求你妈的经历了,之前的我一点都记不起来。”
这时候陈秀云走过屋子,想要去边上屋里的柜子里拿面条,听到叶振国的话,接口道:“你爹没骗你,他真的记不得了。当时还是我救的他。”
新闻啊,这可是超级新闻,叶凡只觉自己八卦之火在肚子里熊熊燃烧:“爹,我妈救了你,然后你以身相许?”
“说什么呢你?”叶振国伸手就是一个暴栗:“不过你也说的没错,当时我啥都不知道,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你妈。嘿嘿,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妈年轻的时候可是一个十里八乡都出名的美人,到你外公家提亲的媒人把他家门槛都要采破了。”
隔壁屋子里的陈秀云听叶振国在那里夸自己,笑骂道:“老不正经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老都老了,你说这些干啥?”
叶振国转脸对着边上屋子里隔着墙哈哈笑道:“秀云啊,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当年的那个扎着大辫子的小姑娘。”
“老东西,你要再说,信不信我把撮箕都给你砸脸上?”隔壁陈秀云大声道。
父母的感情是极好的,自从叶凡记事以来,就没见过他们吵架过,此时真情流露,叶凡不由的在心里暗暗佩服。什么山盟海誓都是假的,相伴二十多年还能如此,那才是真正的爱情,这种感情其实不需要自己去强调什么,只要始终如一地对待和自己一直相伴的人,那也就够了。
叶振国没接口,而是笑笑,然后转脸问叶凡:“小子,功夫都练成这个样子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爹,你要我说真话吗?”
“废话!”叶振国:“难道我还要你用鬼话糊弄我不成吗?上星期我就说让你好好考虑,也不是反对你继续当农民,而是要让你自己想清楚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别给我身在曹营心在汉。现在我看你好像有点变化,所以我这才问你的。”
叶凡想了想,这才道:“爹,我说了你可别骂我。我想出去打工,然后想办法弄个文凭,然后再考个研读个博啥的。”
正是知儿莫若父,叶凡这么说,反倒让叶振国莫名其妙了,先伸手探了探他的脑门,好像是确认他不是脑门发烧似的,然后这才道:“哟哟哟,我记得今天早上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啊,你小子什么时候想起来要读书了?”
“爹,你咋不相信你儿子呢,难道我就那么操蛋?”
“你要早这么用功,我哪儿用得着为你操碎了心?”叶振国看叶凡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里自然有些不信:“读书总要有个目标吧,人家读书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你想去打工弄文凭考研,我可不信你有什么远大抱负,你给我老实说,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凡耸了耸肩:“我喜欢萧晓筱,这个你也知道的,其实没什么好丢人的。人只会因为可爱才能被爱,就我这样,凭什么要求人家喜欢我?与其在这里抱着遗憾过日子,还不如去实实在在地争取。”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叶振国笑骂:“人家读书报效国家,你读书为了找老婆追姑娘,难道这正应了你姥爷以前给你说的书中自有颜如玉吗?”
“书中自有颜如玉?”叶凡:“这话我好想在哪儿听过似的,就是记不起来了。外公以前似乎真的说过。”
叶振国:“什么真的假的,说过就是说过。行了行了,你既然有这个决定,我也不拦着你。萧姑娘人不错,我很喜欢这孩子,可一想到人家要跟着你这个农民吃苦,其实我也不愿意。就这样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如果可能,就明天吧,我明天就走。”叶凡道。
“明天就走?!”这时候陈秀云端着两碗面进来放桌子上:“叶凡,你要去哪儿啊?”
叶凡耸耸肩:“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只要能打工还能想办法弄文凭,那也就行了。至于做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你就去深圳吧,咱们盐亭人在深圳打工的多,有老乡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叶振国建议道。
叶凡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妥,反正自己出去也没有目标,那就先去深圳算了,想到这里点点头:“好啊,就去深圳!”
这顿饭吃得是相当长,仿佛就如一首歌里唱的: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虽然叶凡不是去上战场打仗,但这一走可就要走很远,自然是不舍得很,不断交代他要注意这样注意那样,听得叶凡相当的郁闷和无语。
好容易这顿发终于吃完了,叶凡终于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里,看着地板上的红色血迹所构成的法阵,又看了看自己的那柄天斩剑,心里有些翻腾,不过此时的他心念沉定,已经不是什么事都能勾动他的心思了。
打工就打工吧,我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的很,还想把这剑仙的功夫修炼到位,说不定可以见识见识那传说中的御剑飞仙呢。
在没做到这些之前,想是完全没用处的,空想千朝,不如一日实行。将来如果有可能,自己是一定会去找萧晓筱表白的。
假如那时候她的确也还没有嫁人的话,自己也会去尝试追求一回。
不过叶凡不知道,此时,正有一个窈窕身影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叶凡的屋子里的灯光,刚才叶凡说和父母说的话她当然也听见了,自语道:“叶凡,你倒也有心,好吧,看在你一番痴心的份上,我等你三年。”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萧晓筱。
叶凡一番救命之恩,她不可能没有感念,虽然事后也自己安慰自己,既然已经指引了他修证之路,那么这番情谊便算是还了。
可是回到师门以后,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有意无意之间,叶凡的身影总是在自己脑海里晃荡,这种心念挥之不去,闲暇的时候心问口,口问心,难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乡下小子不成?
修行人心念通透,否则也得不到这样的成就和高度,一番内省之下,不得不承认,虽然谈不上喜欢,但是他却给了自己非常深的印象。
这家伙虽然单纯,脑子也简单,可是胜在坚定,当初在知道叶凡的经历以后,自己心中微微也有动容之感,这种坚定之人已经不多见了。
想明白这些,萧晓筱便带着法器下山,鬼使神差地便走到了去叶凡家的路上。既来之,则安之,也去探望探望这一家对自己有恩的人吧,结果就看见了叶凡力斗二鬼的精彩场面。在萧晓筱的眼里,叶凡的神通当然不算有多大,与自己相比依然有很大的距离,但是要知道叶凡可不像自己,一旦修行中有什么不足和问题有同门师长的指点。
她当然不知道叶凡后来的奇遇,但即便是知道,依然是非常惊人的,修行每一步的成就都不容易,没有明白人的随时指点,甚至还有身死道消的危险,因为这些破关的奥妙之处是在太过精微了,相当不容易抓住。
可叶凡剑气一出,萧晓筱自然知道叶凡突破了欲境的修行,加上他之前在部队度过了苦境,此时的他相当于五气朝元大圆满的修士了。
而且刚才的那一番斗法,叶凡的剑气之坚韧,法力之绵长,远超这个境界的许多修士了,在叶凡看来自然而然的东西,看在明白人眼里,却是相当吓人的。
在听了叶凡和叶振国的对话以后,萧晓筱忍不住羞红了脸,此时的她想到叶凡当时对自己的心思和眼神,自然就能推想到他在欲境中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要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这滋味可就不太一样了,毕竟她也算是当事人啊。
羞涩之余,心中隐隐又有些高兴,这才忍不住笑着说出了刚才的那番话来,当然也还有一点,那就是叶振国夫妇给她的感觉,真的就是把自己当女儿看待啊。叶凡不知道萧晓筱的经历,当然不会知道她从小父母双亡,亲友凉薄,她是在孤儿院里长到十三岁的,若不是她师父收她入门,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在干啥呢。
萧晓筱也不打算此时和叶凡见面,远远看见了之后就算,见他再也没什么危险处,自然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中。
而叶凡呢?
在干啥?
他这会正在为难中呢。
即便是明天要离家出去打工,但是现在还没走,这入座修行的功课已经成为叶凡每天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不做就满身不自在。
正当他返照空明之时,定境中忽然听见了一个细细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大惊之下,叶凡退出定境,摸了摸眼睛,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什么也没有。难道是幻觉,不可能啊,自己此时心念收摄非常安定,也没有再进欲境去胡来,怎么就有人在叫自己呢?当下甩了甩脑袋:“也许就是自己太紧张了吧。”
一念及此,当即再次进入了定境,可那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这一次不是一个人在呼唤,而是两个人了,听声音还是一男一女。这一次叶凡有了准备,只要自己不出离定境,定境就不会散,这是突破欲境以后得来的成就。
定境中,叶凡自然而然在心中开口:“什么人叫我?”
“是我们!”在叶凡精微的神识感应之中,有两股虚虚荡荡的身形出现在自己大约两米多远的地方。这感觉实在太熟悉了,不正是才消散不久的李修于和赵丽红吗?心中虽然吃惊,不过叶凡并没从定境里退出来,而是自然而然地在神识中开口道:“既然我没有斩落你们,怎么还敢来找我?”
叶凡这话一出,就直接感受到一种紧张和忐忑的心绪,应该就是对面的李修于和赵丽红的心境,只听李修于道:“叶凡,我们不是来找你报仇的。”
“报仇?!”叶凡在心中微微冷笑:“那样我也不介意再斩你们一次!”
“叶凡,你不要误会。”赵丽红连忙解释:“原本我们以为自己已经消散了,却没想到被一种奇怪的阻力给挡住了,然后又从那种行将消散的状态中被拉了回来。如果我没猜错,就是脚下的这座法阵造成的。”
叶凡没死过,当然不知道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李修于和赵丽红在与安神定境的状态下和叶凡交流,各自心绪自然而然就印照到了叶凡的脑海中。
两人中剑以后,原本已经进入了一种极其古怪的状态,仿佛真实经历了自己从刚死一直到被斩中的所有的时光过程,前方仿佛就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的世界。;偏偏在走到最终一刻的时候,忽然又一种奇异的力量生生将他们从这种行将寂灭的状态中又给唤了回来,犹如经历了一场世间大梦却被人惊醒一般。
这种力量既好像是叶凡斩中那一剑的时候逼入其灵魂中的心境,也好像是来自于一种外力,直到二人忽然惊醒的时候,一股吸扯的力量将他们困到了叶凡所住的屋子里,再也不能去别的地方了。
叶凡修行还浅,不懂阵法。三才降鬼阵布成以后,李道全的修为当然不足以发动这可以困杀鬼修的威力,但是法阵终究是布成了,困不住全盛时期的夫妻两,但是被叶凡斩灭了所有怨气的两人却犹如被拔掉了獠牙的老虎,飘荡无依的两人就被这阵法余威给锁的死死的。也正因为如此,两人也和在远处偷听的萧晓筱一样,听到了这家子人的所有对话。
原本还有的一丝怨气也被这浓浓的亲情给化解一空,毕竟他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啊,分割了这么多年,自己二人的父母肯定早就已经过世了,可思亲之意谁人能免呢?二人执念已消,心魔也除,重新回复了当年的那两个插队知青的心境,这种心念也就更加浓烈了。这正是最是难报父母恩,回复了人性的李修于和赵丽红不由得反思过往,也确实在叶凡逼入其灵魂间的诛魔慧剑的威力的辅助下,找回了自己。
此时的他们,就是两个浪荡无依的阴神而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