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身为阴神居然也有天年之限，如果算一算自己二人在人间的岁月，不多不少70年，虽然现在还感觉不到即将要消散的兆头，但正常人能活过百岁就已经是寿数极高的存在了。

李修于可不认为自己就一定有这样的寿算：“假如我和丽红的寿元极限是九十岁，那么我们就最多还剩下二十年光阴了。主席说得好，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叶凡，我夫妻二人的命可就捏在你手里了。”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叶凡抚掌道：“好，只争朝夕，现在才刚刚日出，时间还早得很，那就继续吧。”

叶凡说完就地坐下来，调摄身心，返照空明，开始运转起紫霞功第七层餐霞的心法来。

人为什么要吃饭？

这个问题太平常了，平常得谁都不会去想，肚子饿了就要吃饭，这多正常的事，哪里需要问呢。

不错，肚子饿了就要吃饭，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现代科学的说法就是人需要及时补充维持生命机能正常所需的能量，一旦身体能量不足以维持脏腑机能的正常运作，那么人就会觉得饿，想要吃东西。

如此而来，就可以理解为人吃饭是为了及时摄入能量，按时补充可以维持机体活力所需，所以到了一定的时候就必须要摄入相应的食物，否则身体就会自动作出反应，警告你该吃饭了，这样人也就有了饥饿的感觉。

那么有没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身体时时刻刻都处在能量充沛，足以维持身体机能运转的状态中，人还会感觉到饿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只要脏腑中充盈着足够的能量维持机体正常运作，身体也就不会发出警示，没有了这种警示，人的饥饿感也就没有了根，没有这个根子，自然不会有想吃饭的这个感受。

这种维持身体机能正常运作的能量，修行中俗称生机，中医称之为气。

中医对人体气机的划分有元气，营气，宗气，卫气四种。虽然名称有别，其实本质上没什么不同，无非是元气在不同的部位的功能不同而已，套用道德经里的话那就是“同出而异名”。

人之所以要吃饭，就是要借食物中所蕴藏的营养物质充养所消耗的生机。但是要将这些摄取自食物的营养物质化为元气又需要消耗一定的能量，无非是收大于支。一旦到了年老色衰，五脏机能逐渐衰减的时候，所能转化的能量也就越来越少，元气自然也就跟着衰弱，没有了这种充养生命的元气，身体机能也就跟着越来越差，肌肤松弛，骨骼变脆，头发花白，牙齿动摇，这种时候也就是俗称的老年期。

理论上说，每一个人在一切条件都能圆满的情况下有三元之寿，也就是一百八十年，可是现实中却几乎没人能够做得到，除了这样那样的病灾意外导致不能活够天年之外，不懂得如何保育生元是最重要的原因。

那么除了吃饭补充消耗的元气这种人尽皆知的方法以外，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用呢？

有！

那就是叶凡此时所用的法门。

撷取天地英华，餐霞服气，常保元和，这是紫霞功第七层餐霞境界的心法。无意中有所突破以后，叶凡这才明白，所谓餐霞服气其实并不是大伙常常理解的那种所谓的吸取日月灵气，天地精华，这种理解不过形而下的外行人说内行话而已，此时看来是大错特错。

并不是天地元气不存在，也不是日月灵气不存在，而是方法有误。天地就在那里，日月长悬青天，给你吃你也吃不下啊。

那怎么去做呢？

餐霞心法里面有个餐字，并不是告诉修士去吃日月精华，而是说运转这种心法的时候与吃饭的功用等同，所谓服气也不是吃，而是与“伏”字同意，这个伏字也即蛰伏之意。阴阳激荡而生机充盈，使自身生机元气蛰伏于浩然天地中所本有的生机之中，则我之生机与万物灵机一体，两者相互往来而各取所用，各有所依，这就是餐霞心法的根本所在。

当初叶凡在学得紫霞功的时候，曾经问过季长风，餐霞心法到底是什么意思。季长风当时修为也处在第六层即将突破的边缘十多年，虽然并没有突破这一层修为，但也并不是没有心得。

季长风若有所思地告诉叶凡一句话：“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如果想要突破第七层修为，应该要从这一句里面去找答案，但我修为一直不能突破第六层，此时我也没法子跟你说清楚，就是朦胧间有点感觉而已。”

后来叶凡搜索这句话的出处，才知道这是出自《阴符经》。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了，所谓盗并不是偷盗，而是取其神用的意思。人为万物之灵长，却离不开天地万物的滋养，没有了天地万物的存在，人也就没有存在的根基。所以人生于天地之间，就必须要依靠天地间本来固有之物求得自身的存在以及种群延续，这就好比没有了镜子人也就不知道自己长啥样一个道理。

万物，人之盗。即便是真人大成，也依然还是个人，在没有求证长生境界之前，也有天年之限，但长生境界真的就是绝对的长生吗？

那也未必尽然，只要还是有形有相之身，还没有超脱于这个天地，即便是突破轮回境的地仙，也有命尽的一天，终究还是要回归于万物之中。所谓万物生其身而夺其算，就是这个意思，只要没有历尽劫数得到无生无灭的成就，人即是万物中的一环，万物灵机孕育人这个灵长，最终还是夺回其寿算使之与众生无别。

现在叶凡的修行离这个境界还差得太远了，虽然朦胧中有所领悟，不过离真正的求证还有极其遥远的路要走。

不过用盗这个字来形容餐霞境界，倒也是在恰当也不过了。

元神展开感应万物灵机，挫去自身生机锋芒使之蛰伏于其中，不动不摇也不勾牵。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相对于这浩然天地之间的生机而言，人的生机实在太微弱了，自然就要循着这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的至理。

损天地生机之有余而补人的生机之不足，若不能领略这“蛰伏”之意，餐霞的修持也就无从谈起。

这种做法岂不正像那种藏在暗处伺机偷东西的小偷吗？无非小偷是偷人家钱包，处于餐霞境界的修士偷的就是这个天地灵机罢了。

相对于领略了餐霞境界的叶凡来说，赵丽红和李修于则是另一种偷。

按照刘季常的指点，叶凡将自己所领略的心境以他心通开扉之法叠加入二人的神识中，使他们也处于和自己相等的状态下，汇聚而来的霞光生机自然也就同时洗练这两个无形无色的阴神之身，使他们真正领略了自我存在，身形也在霞光的洗炼之中逐渐凝实起来。

这也是一种偷，偷的是叶凡的境界，叶凡则偷天地的境界，澄澈元神之中外界感知逐渐清晰印入叶凡的灵台中，也印入赵丽红和李修于的神识中，息息相连，三者却仿佛与四周环境一体无别，和一株草，一棵树简直毫无分别。

假如此时有高人以搜神之法扫过叶凡所打坐的地方，那么在这种人的神识之中，叶凡就跟这座山上的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区别，也就等于说他是隐身的。

隐形战机是怎么骗过雷达波的，其实道理也一样，就是以某种涂料尽可能吸收反射波，使战机在雷达显示屏上跟个麻雀飞过差不多，自然也就不会引起雷达的注意了。

盗之一字，奇妙无穷啊。

这一番行功，一直持续到日上三竿，阳和之气大盛之时方才结束。吐气收功以后，叶凡只觉神清气爽，元神感应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心念一动之下，叶凡右手一挥，远处一块鹅卵石忽然被一道凌虚之力切成了两半，叶凡的伏魔剑罡气是越来越精纯了。如此凌厉的一道剑气，除了远处那被他作为练手对象的鹅卵石之外，连一片枯叶都没惊动过。

李修于是看着叶凡走过来的，自然对他的修为了解极深：“叶凡，想不到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你的修为又有精进了，这一下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阴生少阳的道理而已，这不是你教我的吗？”叶凡对自己这一剑自然极为满意，听李修于问，于是反问道：“怎么，你没看出来吗？”

这段日子，李修于没事就跟叶凡讲解经典，四书五经自然少不了。以前他上大学的时候曾在国学大家王国维门下求学，古文经典自然是必修课了。

“老阴生少阳，阴极而阳，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啊。”李修于：“不过我却没看出你这一下的道道而已。”

“其实我刚才也不懂，不过这一下我倒是真的懂了。”叶凡的眼睛看着抬起来的右掌掌心：“没有阳就没有阴，老阴之中本就孕育阳刚之意，这少阳才生得出来。”

“不明白，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刚才我以神识锁定之后，按照我以前的做法自然是远远发出剑气了，不过我忽然想到一点，我的目的仅仅就是斩开这块石头，远远发劲是斩，在近处忽然发力也是斩，所以我汇聚的仅仅就是这块石头周围的力量而已。虽然速度很快，但是汇聚的过程却是很松很柔的，动念之时，蕴蓄而来的柔劲忽然化为至刚剑气，就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了。”

“你的意思是说，蓄劲越柔，刚劲则越凌厉，是这样吗？”

“也许是吧，你说的这个我也才刚刚弄明白，现在还搞不清个所以然呢。”叶凡苦笑道：“可惜，你……”

忽然，远处赵丽红的惊呼声打断了叶凡的话：“你们快来！”

叶凡听她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和惶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跑过去，等到他看清了那里的情况，也顿时呆住了。

那里有一个人躺在草丛里。

人有什么好惊讶的。

关键是这个人叶凡还认识，不但认识，而且昨天他还见过，这不正是收银员李晶吗？

李晶比叶凡小，刚满十八岁，人长得也好看，可现在的情形却让叶凡不忍直视。

赤裸的，失去了生命迹象的身体躺在草丛中，远处散落着她的衣裤，一双眼睛大大睁开，神情扭曲却又有一种迷惑，一种兴奋，仿佛是在极度的兴奋中死去的。

这姑娘发育很好，小小年纪竟然长着一双爆乳，平时又喜欢穿紧身衣服，仿佛是彰显自己傲人的身段似的。

可此时，那原本可以令人血脉贲张的双峰却有气无力地耷拉在那里，胸口宛然有一只犹如婴儿手掌的乌青淤痕。

“丽红，你怎么发现这里的？”李修于吃惊之余，自然要问个清楚。

赵丽红：“刚才收功以后，我就觉得这地方有一种非常阴晦的感觉，所以就跑来看看清楚，结果就看见了这个。”

“叶凡，怎么办？”李修于问叶凡：“是不是要报警？！”

“报警，当然要报警。”叶凡说着拿起手机拨打了110。

电话那头显然也很凝重，既然这个警是叶凡报的，自然要他配合调查，让叶凡暂时不要离开现场，等警察到了以后做完笔录才能离开。

叶凡进过局子，自然知道警察的行事风格，因此并不以为意，放下电话以后，问赵丽红：“你能看得出来她是怎么死的吗？”

赵丽红：“除非上她的身，否则我也看不出来。”

叶凡背转了身子：“那你去试试，若能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说不定可以对查清楚凶手有帮助。”

“修于，你也背过身去，不准看！”过了片刻，赵丽红：“天啊，她是被人吸尽精元而死的。”

这个结论太吓人，叶凡直接转身道：“什么，你说被人吸尽精元而死，难道是狐狸精干的？不对啊，狐狸精不是只针对男人吗？”

“是不是狐狸精干的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有狐狸精，但她被人吸尽精元而死应该是没错的。”赵丽红：“我做厉鬼的时候也擅长附身，感觉完全不同。”

“这当然不同啊。”叶凡一脑门子黑线：“你附身的都是活人，现在李晶是死人，活人和死人当然有区别。”

李修于：“叶凡，你没做过鬼，也没附过身，当然不了解了。我们刚刚成厉鬼的时候，曾经想过借尸还魂，虽然没有成功，但一个自然死亡的人的身体和被人用邪术吸尽精元而死的人是有极大的区别的。”

“这还有区别啊。”

赵丽红最喜欢抢板，直接截住了李修于的话头：“当然有区别，自然死亡的人的尸体只要没超过三天，身体还是会残留一些生气的。可是这女娃的身体一丝生气也没有了，不是正常死掉的。而且这种死法我和修于以前还见过的。”

“你们以前还见过？”

“见过！”李修于：“如果没记错，应该是69年的事情。我和丽红那时候刚刚做厉鬼，就想借尸还魂回去复仇，当时在董家山山后面的一处老林子里发现一个年轻女孩的尸体，死法和现在一模一样，闹不好就是同一个凶手干的。尤其是那个手掌印，诡异无比，简直比我们这两个厉鬼还要诡异。”

“这手印这么小，和刚出生没满月的小孩子的手掌差不多大。”叶凡仔细审视这只手掌印：“靠，不会吧，难道她是被修成了气候的婴儿给杀了的，这也太邪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