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两天两夜？”叶凡一下子就跟猫被踩了尾巴一样蹦了起来：“那师妹不是危险了吗？”

“你入深寂定境对外界一切看不到听不见也没有知觉，外在五感一体向内护持，我施法为你遮风挡雨两天两夜，出了定境破了魔境出来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看着叶凡这个猴样，萧晓筱以手掩面，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样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靠谱？”

的确如此。

萧晓筱所认识的叶凡，从来都没这样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一遇到点事情就风急火燎跟吃了炸药似的。

修行破魔境以前，叶凡还算得上遇事沉着，只是有时候显得内向了些。破了魔境修行以后，怎的一下子变了样子，急吼吼像个猴子？

一听萧晓筱这么问，叶凡也一下子回过神来，感到现在得自己得状态有点奇怪。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这个……那个……嗯，我也不知道啊，就自然这个样子了。”

萧晓筱摆摆手，也不想和他多解释什么，以不容质疑的语气道：“你若想把你师妹完完整整地救出来，就给我安安分分地再修行几天，第六天我和你一起去药王谷救她。”

“你说等我破了魔境就去啊，怎么现在又不去了？”叶凡急了：“晚一天师妹就多一天危险，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夜长梦多吗？”

“不过我更加清楚早一天把握就少一分。”萧晓筱没好气道：“我还要和你说几遍，修行到了陈玄风那样的地步，说话是绝对算数的，说七天就是七天，不会多一分钟，也不会少一分钟。”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听到萧晓筱又旧话重提，叶凡心里头老大不快：“那陈玄风是个杀人凶手，当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了，难道我还敢指望他说话算数不成？”

“你懂什么？”萧晓筱听他言语中有吃醋的意思，先是白了他一眼，随即笑了起来：“真人无妄，简单点说就是当着真人不说假话。这就是他那个境界的人的修行，只要说出了的话，那就一定算数，否则莫说出神入化，连色境都过不了！”

“可他是魔！我记得他被人称为千面人魔来着。”

“你刚刚经历过魔境的考验，知道什么是魔吗？”萧晓筱反问他。

叶凡老老实实地摇摇头：“魔境正心之偏，心有所偏才有心魔，但是你说的魔好像别有所指的样子。”

萧晓筱点点头：“在南朝梁武帝之后，才有‘魔’这个字，这个魔字是梁武帝自己造出来的。在他之前，魔道也被人称为外道。所谓魔道修士只不过是在色境这个地方出了点偏差而已。至于什么偏差，现在说给你也没用，等你到了地步自然就知道了。这种人终究是历尽了色境的修士，在人间行事胆大妄为、肆意无忌，也的确会做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情，可这种人只要说出了的话，那就没有不算的。”

“对于剑仙的修行我所知不多，但是我却知道历尽魔境的剑仙修士有剑魂，我问你，你的剑魂叫什么名字？”

“剑魂还有名字？”叶凡被问得莫名其妙：“这又是什么说法？”

“我也不清楚。”萧晓筱掰着指头道：“不过有些事我比你知道得多，比如当今天下年轻一辈的剑修第一人刘季常，他的剑魂名‘飞雪’；蜀山派掌门藏剑真人，他的剑魂名‘真阳’；刘季常的师父道明真人，他的剑魂名‘风流’；华山普度禅院三神僧之一的剑僧普惠，佛门中也有练剑的，他们虽然不像道家剑仙那样看重剑魂，可普惠神僧的也有‘佛刑禅那’这样类似剑魂的剑名。”

“尽管历尽魔境，你现在的修为还不稳定，剑魂也不清晰，就这样还要和陈玄风放对，你不是去送死是怎么？”

“我看你刚才无意中御剑，还以为你已经剑魂出鞘而成，那时候就算法力不及，但是跟陈玄风打一架至少能支撑个三招两式的，也让我有时间发动两仪微尘阵。可现在看来啊，你毕竟还是太幼稚了！”

被人这样一顿数落，叶凡自然有些不服气：“对于剑仙来说，难道剑魂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萧晓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望着天边的朝阳，缓缓道：“我不是剑仙，自然说不清楚剑魂对于剑仙有多重要，可就修行境界而言，破魔境即是类道家灵丹成就。既然你已经破了魔境修行，那我问你，何谓灵丹？”

这一句就把叶凡给问倒了，适才破境而出的时候，心中隐隐约约有所明悟，元神元气抱一不离，恍惚之间似有凝结之象。

也是在破境的同时，印于心海的剑仙心印又有了全新的内容，这内容和以前那种心境的指引不同，就是一种解释，让叶凡明了了自己的目前修为的境界和处境以及如何修证接下来的次第。

剑仙的修行之法从初机入门一直到度过魔境，其实与传统道家丹道修行并没有太大差异，真正的分水岭是在度过魔境以后。

在丹道修行之中，魔境又被称为魔境天劫，魔境扰攘出现在灵丹穿吼而过即将降落黄庭正位的这一瞬间，眼前光影闪烁，所有心境有偏之处化作无边魔境。这个时候若是修士定念不足，被眼前魔境勾牵难以自拔，就有走火漏丹之兆。

所谓灵丹并不是说身体内部出现了一个像核反应堆一样的能量球，指的是元神与元气合一不离，外在识神与内在元神相合一体，再现我中之我。

这是一种修为境界，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灵丹就在有与没有，存在与不存在之间。

借用佛门说法，元神就是一个大仓库，没有善恶之分，好坏之别，无论识神所感所知所行是什么，都毫不分别的全部收纳然后储存。

这种储存对于元神本身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是电脑硬盘，不管是病毒还是正常的驱动程序亦或是电脑主人下载的AV片还是爱国主义教育片，都是来者不拒。可无论其中储存了什么，只要硬盘容量够大，几乎是无限的。

可无论存储了什么，对于硬盘本身来说，其意义就是存储收纳，除此以外，再无别样意义。所以佛门对于元神的解释更为形象“不增不减，不垢不净”！

既不因为所收纳的东西是污秽的就被污染，也不因为所收纳的东西是美好的就纯净，更不因此而增多一分觉知，也不因此而少一分照彻，无论所见所知所行，对元神本身都没有任何影响。

一旦修行证入证入欲境元神出现以后，这个处境和状态就逐渐发生了变化，后天识神逐渐退位回归本体，就如心源性海于混沌中睁开了一双眼睛，开始审视和观察这个世界，我中之我般伴随修行而逐渐清晰。

这个我中之我是先天本有，纯净而直接，与先天元气相伴而生，受修士自身的见知阅历以及所处的环境的影响开始产生了自有人格。这人格并不是独立的，与修士本身所经所历有巨大的关系。

有句俗话叫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处于高位者所知的一切往往是下位者愿意让他知道的，除非这个高位者自己走下来去看。但人只有一双眼睛，就算上位者走下了神坛，所看到的也必然有限，说不定自己所看到的也仅仅是自己愿意看见的。

这就是常说的见知之障。

元神也是如此，外在识神所传递的一切，也因为修士本身的眼界和意愿而有差别，真正可以传递到元神之中并储存的一切，也受到修士本人的灵台一念的限制，只有其真正愿意关注的，看见的，这才能被元神所觉知。

也正因为如此，元神伴随修行逐渐清晰而后现我中之我时，必然是千差万别，与此同时，在修行破魔境以后，我中之我与理想之我并称。然而现实就是现实，理想终究是理想，我中之我显现却无法与现实同步，无法接受眼前所见之时，也必然是理想之我崩溃之时，元神重归混沌，一切修行前功尽弃，修为自然散失一空。

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

度不过魔境，破不了这一关的修行，那就说明自己的修行有偏，从头再来就是，直到自己可以度过这一次第修行为止。

但凡事都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在魔境中心神失守，元神重归寂灭，对于修士来说也是一种难以承受的打击，这种失败的经历往往会成为一种无法勘破的心魔，极少有人可以在魔境走火以后还可以浴火重生的，绝大部分修行人失败以后都陷入了一种自我冲突的精神分裂的危险境地。

虽然是性命无虞，这一生也基本上失去了再次修行的可能性，这就是度魔境过疯关的时候最凶险的地方。

还有一点是叶凡度过了魔境的修行以后这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劫数考验并不是只有一次，度过便算，而是一直贯穿始终。也就是说，即便是侥幸度过了魔境的考验也不能放松，而应该有时时自省的觉悟，否则迟早有一天魔境再次发作的时候，往往就是万劫不复了。

不得不说修行这条路上步步荆棘，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萧晓筱这一问，无异于当头棒喝，自己固然冲破了疯关，度过了魔境修行，可自己的修行这才真正开始，路还长得很啊。

看着叶凡犹疑不定，似觉似迷的样子，萧晓筱走到叶凡面前，低声道：“叶凡，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叶凡此时有些半迷糊，没有注意到萧晓筱的神色，顺嘴问道：“什么事？”

“你对我有没有感情？”

这声音低如蚊蚋，若不是叶凡耳音特强，还真不容易听清楚，可饶是如此的低，在此时的叶凡的耳中却犹如平地起了一个焦雷，震得他半晌回不过神来，期期艾艾地道：“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萧晓筱声音略高了高：“你对我有没有感情？”

这一次叶凡是真的听清楚了，可他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要说没有吧，这不可能否认自己的确对萧晓筱时时念之何时忘之；要说有吧，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叶凡也摸不清萧晓筱肚子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犹豫半天，叶凡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道了，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萧晓筱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色，这怒色来得快去得也快，随即直视着叶凡的眼睛：“我再问最后一遍，你对我有没有感情？”

一看萧晓筱的神情，叶凡知道自己无法回避了，心道：“死就死吧，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也没什么不敢说的。”想到这里，叶凡双眼一凝，不闪不避地看着萧晓筱的眼睛：“有！只可惜我来迟了。”

“这就对了。”萧晓筱神色中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满手是冷汗的叶凡的右手，示意他放松，然后缓缓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必回避也不必执着，怎么说来迟了呢？不迟不迟，刚刚好！”

这句话一出，叶凡心里头忽然亮了，长久以来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本一直纠缠于心的那一丝淡淡的担忧和自卑也因为这一句话而彻底消散了，下意识地握住了萧晓筱的手：“看来我……”

“白担心一场了是不是？”萧晓筱嫣然一笑：“人是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你对我有心，我对你也未必无意啊。既然有就要敢于去争取，叶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实在不忍心再看着你这样下去了。”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既然有了我，你心里就不能再有别的女人了，否则的话，哼哼……”

这哼哼后面的话不言自明，叶凡摇头道：“不会不会，当然不会，这怎么可能呢？”

“可不可能你自己知道。”萧晓筱旧话重提：“我看你对你那个师妹就在意的很哇，有事没事就挂嘴边。”

“你妹妹被淫贼掳走了你不着急啊？”叶凡心里终于敞亮了，说话也放开了许多：“当师哥的难道就不该着急？”

萧晓筱看叶凡说得诚恳，当即笑了：“她是你师妹，也算是我师妹，我当然要想办法救她了。不过你要相信我，七天之内她不会有事，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巩固修行，争取在出手之前唤醒自己的剑魂。”

叶凡一听，顿时苦着脸道：“可我压根就不知道剑魂是个什么东西啊，我倒是想唤醒来着，可是该怎么唤醒呢？”

萧晓筱拉着叶凡并肩子坐下，然后轻声道：“我听我师父说，剑仙在修行破魔境以后的境界叫做剑魂境，其核心心法叫做‘得一’。上清宫一脉的修行和剑仙不同路，具体是怎么做我也不得要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去猜测。”

“剑仙的修行不在博而在精，那么这个‘得一’的意思应该就是专精一种。刘季常师兄最擅长的剑气神通叫做‘飞雪十三剑’，每一剑出都有雪中意境，哪怕是施展他们门中最为恐怖的‘太虚金雷’，展开之时也是飞雪漫天；道明师伯的剑魂名‘风流’，想必就是精擅御风之法，具体是什么我没见过他出手，也就不知道了，但八九不离十是这样。”

“想来要唤醒你的剑魂，应该和你最为精擅的某种功夫有关了，具体如何，这恐怕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