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历史上火攻可行,而如今天气不行,敌军军心正盛,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等。
等待破敌的最佳时刻到来,等到六月,等到波才军懈怠,等到野草可燃,西风可用。
下意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张杨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答话有些欠妥,原本没指望两人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结果见皇甫嵩满含深意地望着自己,张杨心中一动:找虐啊,想出计策的不就是眼前这位皇甫将军嘛。
“回将军,末将的意思是:如今贼兵气势正盛,在这个时候与其硬碰硬并非稳妥之举。杨以为,黄巾贼终究还是一群民夫,比不得正规军队。若是我们能以静制动,待其气势消磨殆尽之时,再行突围之计。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解长社之围,说不得还能一举平定整个颍川郡。”
张杨心知,这些计谋一旦被皇甫嵩说出来,就立马失效了,所以赶紧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皇甫嵩的眼睛一亮,抚了抚他的半圈白头发问道:“以静制动,主意不错。可是雉叔有没有想过,即便贼军气势消磨殆尽,终归还是数万大军,你又哪里来的把握,以两万之兵败数万之敌?”
张杨叹气头,见皇甫嵩不急不躁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心想:他这是在考我吗?
“回将军,杨方才已经说过,黄巾贼终究还是一群民夫。数万大军又如何,只要让他们不听指挥,再多的兵也都是引颈待屠的而已。”
皇甫嵩越发地感兴趣,连一旁的朱儁都忍不住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张杨要怎么说。
张杨捏了捏喉咙,干咳一声:“让敌人乱起来的法子有很多,杨以为,最适合长社的法子最为简单,只不过这个法子要想用起来,还得看老天是否赏脸。”
朱儁没好气地摇摇头:“雉叔又何必吊人胃口,你快些说吧。”
张杨与皇甫嵩对视一眼,两人相顾一笑,齐声说道:“火攻。”
波才军以北被孙坚袭击的地方,波才巡视了一遍都只见到自己的士兵,不由得嘴角抽动了几下。虽说被袭杀的不过是装备最弱,战力最低的士兵,波才却觉得心头有些添堵。在他看来,被自己数万大军围在长社的官军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而被这些官军偷袭了,就是在向他挑衅。
竭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波才冷声道:“狗官,伤我兄弟性命,我要你血债血偿。”说完,波才又挥挥手,“把兄弟们安葬了吧。”
说完,波才转身欲离开,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急匆匆跑来,没注意到地上的尸体,一个踉跄扑倒在地。顾不得爬起来,士兵吐掉口中的泥喊道:“大帅,不好了,中军,中军……”
波才脸色一变,上前抓着士兵的衣襟将他提起来,厉声喝问:“中军怎么了,你快说……”
士兵大口喘着粗气:“中军……中军西边一部的人……全被……全被杀了。”
波才一把推开士兵,脸上闪过一丝阴沉:“走,去看看。”
仔细地观察了几具尸体,波才心中越发阴沉。他看过的几个士兵,脸上都比较平静,说明敌人是突然出现,并且在他们熟睡中动的手。而且这几具尸体都被割掉了耳朵,这让波才对官军的怨恨更深。
波才右手捏得“咯咯”作响:“派人去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被割了耳朵?”
波才身边一名亲兵上前低声道:“大帅,之前已经有人查过了,所有人都被割了左耳。”
“全军听令,”波才一声大吼,“明日随我攻城。”
转眼间,时间已经过去半月有余,长社城内的粮草即将要耗尽。半月的时间,最初波才还带着士兵,凭着一腔怒火攻了几次城,奈何因为攻城器械不足,更是缺乏行军作战经验,折了几千士兵性命以后,波才便不敢再攻了。城外的进不去,城内的出不来,一时两军陷入僵持中,就这样耗了半月。
长社城内,皇甫嵩在波才放弃攻城之后,没事便将张杨叫去在军事、谋略上考校一番。几日下来,张杨凭着后世人的优势,勉强糊弄过了皇甫嵩,自己也是暗自惊得冷汗连连,暗中直叹好险。到了后来,张杨都怕听见“皇甫将军有请”这样的话了。
张杨不知道的是,自己以为的勉强糊弄过去在皇甫嵩看来,是多么惊世骇俗。要知道,开始的时候皇甫嵩还是就着一些浅显的问题考校张杨,到了最后,皇甫嵩已经拿出了几个在自己看来都有些难办的问题,张杨都能堪堪回答上来时,皇甫嵩内心是多么的惊涛骇浪了。虽然张杨的回答尚有不足,可是以张杨的年纪,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皇甫嵩私下与朱儁说起张杨时,笑得是半圈花白胡子抖个不停。朱儁听得挺不是滋味,数度把孙坚拿出来与张杨比较,皇甫嵩却是拍了拍朱儁的肩膀乐道:“公伟啊,我有预感,雉叔以后的成就绝对会超过文台。公伟若是不信,可敢与我打赌?”
如今半月已过,眼见粮草就要见底,朱儁已经有些心急。正好皇甫嵩派人来请,朱儁便急忙动身赶往县衙。
走进县衙大堂,朱儁便发现张杨、高顺、孙坚等人悉数都已到场。瞧见这个阵势,朱儁心中一喜,连忙问道:“义真可是决定突围了?”
皇甫嵩点点头,示意朱儁入座,然后抚了抚胡须沉声道:“老夫知道诸位早就等得不耐烦,恨不得出去大杀一番了。今日叫诸位来此,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杀敌。”
周围的将领精神一振,连日来只守不攻的命令早就让他们憋了一肚子的火,如今得知就要开战,怎能不兴奋。
皇甫嵩咳嗽一声,示意所有人安静,嗓音中已经带了一丝威严:“传我命令,雉叔听令。”
“末将在。”张杨应声起身来到大堂中央。
“命你今夜亥时,由你率领苍狼队出城,为大军杀敌做准备。”
张杨抱拳道:“末将遵命。”
“将军。”一旁的孙坚不满地起身来到大堂中央,“为何是雉叔出城?”
皇甫嵩脸上挂上一抹调侃:“哦,文台莫非想替雉叔潜入贼军纵火,将先锋让给雉叔?”
孙坚一愣,继而装傻道:“将军误会了,坚的意思是,贼将狡猾,雉叔千万小心。”
张杨与皇甫嵩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笑意。一旁的朱儁却是暗叹一声:“文台这小子,脾气都被人摸透了还不自知。”
“文台听令,让你的士兵吃饱喝足,早些睡下,今夜丑时一过,即刻整军,一旦得到命令,立即杀出,务必冲散贼军的阵型。”
“坚遵命。”
亥时刚过,漆黑的夜里,一支队伍悄悄出了长社城,隐入夜色中。夜色中,严回兴奋地拍了拍张辽的肩膀:“哎呀,真他娘的爽,终于又要大干一场了。”
张辽瞪了严回一眼,转而想到他不一定看得清楚,便狠声道:“严大哥,幸好现在是刚出城,不会暴露。以你的运气,再走几步你还是不要说话好。真应该把你扔给成大哥,让你和他呆上一年,就知道什么是安静了。”
“找死。”成廉的声音冷冷地从不远处传来。张辽暗中咧咧嘴,恰在此时,曹性嘿嘿一笑:“子正在说你们两个哦。”
张辽没好气地踢了曹性一脚:“我知道。”
“说够了没?都给我闭嘴。”张杨的声音传来,这一次,几人都闭嘴了。
波才军左军,一个士兵半眯着眼睛来到一处草丛,就要一泻千里时,一只手从他的背后伸出来,捂着他的嘴巴一拧,然后一双万恶的双手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入了草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严回的身影从里面传出来:“咦,这衣服怎么是湿的?”
张辽一脚将严回踹出草丛:“别废话了,赶紧去。”
已经换下方才士兵衣服的严回,极不情愿地从地上拎起一个罐子,小心翼翼地往波才军中走去,遇到有火把的地方,则低着头,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他的方向,赫然是波才军中军。
见严回走远,张辽低头望了望黄巾兵的尸体,不禁想到了张杨给他说过的一个词,他轻轻将士兵尸体掩盖好,说了一句话:“你真给力。”
当苍狼队接近波才军的时候,张杨便下令各自带着罐子分散开,伺机潜入敌军中。波才军南面一处高地,是张杨此行的目标。在高地附近潜伏了一阵,终于有一个黄巾兵被尿憋醒。张杨解决了这个黄巾兵,迅速换上他的衣服,拎着罐子低着头,慢腾腾挪向高地。
来到高地一处相对茂密的草丛处,张杨悄悄将罐子扔在草丛中,然后继续挪着步子来到黄巾兵睡觉的地方。听到张杨的脚步,一个黄巾兵抬起头盯了张杨一眼,嘀咕了一句:“他娘的,脚步就不能轻点,把我吵醒了。”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张杨在众人边上寻了个空地,背对着众人掩面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