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沙漠中继续走着,只觉得本来就罩着黑幕的视野更迷蒙了几分。沙漠上扬起了风,尘土飘动,将稀稀疏疏的几排胡杨树林也染得满是尘埃,和月下的微光混在一起,颇增几分肃杀之意。二人渐渐感觉沙粒拂面,脚下的细沙似乎也在蠕动。
唐羽迷蒙的视野中只觉得前面不远处似乎站了个人,也不知道已经在他们的前路上伫立了多久,只是那人的衣色和沙漠太像,以至于唐羽二人一直没注意到他。
九青道人显然也看到了这人,停下来脚步,对唐羽低声道:“这人似乎并无善意,我们还是绕路走吧。”
只听的眼前十余丈那人低沉地说道:“不用绕路了,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两位既然已经到眼前了,再躲也迟了。”九青道人听他声音,不禁有些战栗:“黄沙客?”唐羽看了看九青道人,只觉得他脸上所挂的惧色是从所未见。
黄沙客似乎嗯了一声,“听说那位公子是青云教高手,我就是来找他的,出手吧。”
九青道人似笑非笑回了一句:“你们黄沙门什么时候那么大胆,你可识得这青云结?”九青道人知道白天里唐羽之所以能骗过贺深,全仗着那唐羽腰间的青云结,是以又开口提及。
“他年纪如此年轻,难道还能是楚潇不成?就算是楚潇,我也未必会惧,而在青云教中,再除去他本人,我黄沙客还要怕谁?”
九青道人这时候已经有几分犹豫,颇后悔假借白日里那青云结的名声来威慑诏天门,这时候反倒惹祸上身,想罢只觉得眼前情形已经渐渐凶险。
而唐羽听得“楚潇”二字,又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青云结,心中想到这“楚潇”多半便是那天在永州一见的蓝衣人,也渐渐知道是这青云结给自己惹上了眼前的事情。
但一想着那名蓝衣人的英雄气概,唐羽不禁又一股激动之情上心头,即使自知并非青云教中人,身上也有了一股豪气:“可惜阁下找错人了,我福缘浅薄,并非青云教的人,只是对青云教佩服有加。阁下的功夫若真要和青云教的那些英雄豪杰一战,恐怕还是差得远!”
黄沙客一愣:“什么?”随即眉头一皱,似乎浑身一紧,身子进入了备战状态。
九青道人看了看唐羽,焦急地低声道:“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这回的事可是我们二人加起来也解决不了啊。哎~也怪我硬要扯上这麻烦,我一个人先扛着,你转头就走,一分也慢不得!”说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挡得一时半刻。
谁知道在呼啸风声中,那黄沙客耳聪无比,依然是听得真真切切。只冷冷地一哼:“你们两个如果真的不是青云教的人,就当我白杀了两个,也不吃亏,总之谁也别想逃了!”
说罢,只听得风声一疾,黄沙客犹如一阵狂风,携沙带石而来,正是黄沙掌中的一大杀招。黄沙客身形极快,一瞬已经快到二人眼前,九青道人吸了一口气,全力出掌相抗,和对方掌力一碰,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一口气吸进了不少沙尘,满胸的浊气和血气翻涌,身子倒飞了数丈。
唐羽也是一时惊惶:“这人武功如此高强,大哥挡不住他的直攻,我也必定挡不过!”想着想着,唐羽退后了几步,只觉得踩着了九青道人身上掉下的幡旗棍,心中突然有了几分底气,脚一挑把幡棍挑在手中,要当剑来使以对付眼前的强敌。
毕竟唐羽自学来这剑法只要使出后,未曾尝败,此时他无暇多想,一招“烟雨听风”中的快招向黄沙客疾刺而去。黄沙客身子一侧,躲开了这一招,随即向上一弹幡棍,唐羽只觉得棍上一股巨力传来,险些幡棍脱手。
唐羽顺着对方的弹指力道,将整个身子连着手中以棍作的剑抛向空中,半空挽了个剑花,随即直下刺来,剑尖颤动不已,也隐隐带着风沙之声。
黄沙客见到这一招,目光一亮,暗叹一声“好剑法”,随即凝力在手,一掌伸出。
唐羽这招本已经是攻得黄沙客极难闪避,但却没想到黄沙客竟然只手伸出来接这一剑,这才想到这把“剑”似剑也非剑,伤人功效有限,对手艺高人胆大,竟然直接接下了这一剑!
只听的砰的一声,黄沙客五指捏住棍子,一下将棍子撇成两截。唐羽仓皇落地,只觉得这人功力实在强于自己太多,内力掌力太强,即使招数上取了胜,也根本无法伤及对方,想到这里,唐羽额间才是一阵冷汗冒出。
九青道人没有给黄沙客继续出手的时间,从身旁又是猛攻而来,身形闪动,和黄沙客斗在一起,只见沙漠中一阵黄沙的风影和一个黑衣人影子缠斗起来。唐羽知道九青道人支持不久,立刻又持起短棍作剑,加入到战阵中,从身侧一直伺机攻击黄沙客另一只手。
沙漠中风沙越来越大,黄沙客久居在沙漠中,却是越斗越猛,招招使出都带着风沙伤人,身形的闪躲也和沙漠上的风尘混为一体,只见一团黄沙将唐羽,九青道人二人包在其中,显然黄沙客的出招威力和招式已经渐入佳境。
九青道人急忙道:“唐羽,你制住他下盘穴位,我攻他上盘,我们一齐攻他,不成章法,他反而难以应付。”唐羽听罢,立即出棍点他下盘,要知道唐羽所学的“烟雨听风”,“听”字也是一大精髓,这沙漠上风沙迷眼,唐羽听声辩位,也勉强能认清黄沙客闪躲中的穴道所在位置。
果然,不出几十招,黄沙客便被二人的攻势所平衡,下盘一旦受制,他的诡异身法便施展不出来,顿时和二人斗得难解难分,只是以掌风护住周身,几招中攻出一招来伤人。但即便如此,唐羽和九青道人仍是不敢怠慢,要知道他们二人任何一个受了伤,都无法再和黄沙客僵持下去。
斗得又近百招,只觉得风沙更大,百来招的空隙中九青道人身子终于中了黄沙客一指,手上招数立时缓了几分。黄沙客攻势密不透风,数招之间,震开了九青道人,又解开了唐羽的剑招纠缠,将他的棍一夺,同时向他的腰间穴位一踢,唐羽也一下飞出了数丈,落在地上动弹不得。
黄沙客还欲进招,才走近了两步,忽然觉得脚下一松,“不好!”黄沙客反应极快,身子借力轻轻一跃,倒飞了几丈。唐羽和九青道人倒在地上,却忽然觉得地上的沙变得松软无比,似静似动。“是流沙!”二人同时脱口而出,只觉得万分惊恐,九青道人想要起身,却只觉得先前身上中了那一指,一时半身难动;唐羽被踢中了穴道,只能稍稍翻起身子,半跪在地上,也是寸步难移。
黄沙客又退后了几步,只眼睁睁地看了看唐羽和九青道人脚下流沙慢慢扩大,只哼了一声:“上天想要你们一个全尸,我也就放过你们吧。”说罢也匆匆离去,也怕落进这流沙中。
唐羽和九青道人互望一眼,都是惊恐万分,流沙是沙漠一种罕见而又偶然会碰到的情形,也是身死沙漠的游人中最为凄惨的一种死法,全身慢慢被拉入无尽的黄沙里然后和苍茫大漠混为一体,死的无声无息,无影无形,又有谁能不惧这等死法?
唐羽二人脚下的沙石流动的越来越快,唐羽无法动弹,只觉得膝盖已经渐渐被流沙没过,心中大是恐慌。九青道人调养了一口气,只觉得慢慢可以动身子,只是小腿已经没入沙中,也无法移动脚步,只能冲唐羽急忙喊道:“唐羽,你听好了,力冲丹田,引至气海,循环往复,借气冲关。”
唐羽知道这说的是自己解穴的口诀,忙在体内慢慢运作起来,先前黄沙客踢穴的一脚并未使上特殊的力道,是以可以自行解开。唐羽慢慢沉下心来,在体内摸索在气息游走。
九青道人只挣扎了几步,便觉得小腿又没入了几分,这时候方才宁定下来,想起自己在西域生活的经验,知道这时候越是做无谓的挣扎,越容易深陷流沙之中,想到这里,九青道人从身上掏出一捆麻绳,朝一旁的几支胡杨树缠去,用力一扯,绳子便捆住了杨树。
九青道人慢慢向上拉动着绳子,但怎奈流沙之力奇大无比,若是要硬行将身子扯出,必定把胡杨树扯断,轻轻运力,却又只能向上缓缓拔出身子,而风沙越来越大,似乎流沙下陷的速度更快了几分。此情此景,九青道人也不禁脸色大变,他一边向上拖动身子,一边朝唐羽喊道:“唐羽兄弟,你现在潜心解穴,等我出了这流沙,便救你出去!”嘴上这样说,他心中仍是惊惧万分。
唐羽潜心解穴,竟然很快便冲开了穴道,但这时候流沙已经没过小腹,连动也无法动身了。这时唐羽才心中充满了惊惧和悔意:“如果我能在刚才遇敌的时候想想怎么逃跑而不是硬抗强敌,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唐羽挣扎了几下,便感觉身子立即又下沉了几寸,不禁停住了动作,脸色发白,口中大呼:“大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风沙迷蒙中,唐羽只见九青道人也是在沙中缓慢向上蠕动,心中又凉了几分,只听得他口中应道“快了,快了”,却一副艰难之状。
风沙渐大,唐羽和九青道人相隔只有两丈,都慢慢感觉难以看清对方,自己的呼救声也被风沙淹没得剩不了几分。唐羽这时候不顾一切,只得拼命向上拨动沙层,却毫无效果,流沙已经没到胸前;九青道人一直向上拉住绳子,以至于下沉不快,但是流沙也已经将下半身牢牢锁住了。
只听得唐羽声音中越发恐慌:“大哥,都是我不好,我要是能听进你的话,做事稍微不那么鲁莽,也不至于把你带到这个地步!”
九青道人口中骂道:“什么时候还在说这件事,今天碰到这些事,不是我,更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哎,你原本在江湖晃荡,也不至于身葬大漠,要不是大哥我,你又怎么会陷入现在这境地?”
九青道人口中一边说,手上又一直发力,说罢,朝唐羽一看,只觉得一阵心惊,只见唐羽身下的流沙流动极快,唐羽的脖颈很快就要被流沙没过,一旦沙子进入口鼻,这条命便算是进了大漠地府了!
唐羽大口呼着气,朝远方放声喊道:“救命,救命!”但在人烟寂寥的大漠上,又哪有那么走运能遇见行人?九青道人见状,心中焦急,用力一扯,只觉得身子向后一翻,绳子竟然被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