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本宫就在此,腹中的骨肉便是王爷的,你若想报仇,只要推倒本宫便可!来啊!”夏盈盈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她想一举推翻红袖,她想让红袖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中,可是她深知,愈是急切,一切策划好的计谋都会显得笨拙、凌乱。
可夏盈盈顾不得那么多了,眼瞧着亥时三刻已到,想必墨弦正在到此的路上,即便是乱了阵脚,也只能豁出去。
“慎王驾到~”通传监拉长嗓音道,夏盈盈见红袖依旧无动于衷,又回头望向门外,马上又计上心头,对红袖别有意味地一笑,狠狠将自己摔在地上。
在此之前夏盈盈看过大夫,她生来便寒气逼身,腹中的胎儿若不被药物刺激,十有八九胎位不正,很容易便会滑胎。
这便是为何夏盈盈有足够的信心,想要激怒红袖,只要她坐倒在地,便一定会小产。
奈何红袖并不上钩,便也只能自导自演了。
“红袖姑娘!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对本宫?即便本宫不对,可腹中的胎儿是无辜的啊!”夏盈盈一边痛苦的呻吟,一边捂着小腹抬眸楚楚可怜地质问红袖道。
论计谋,红袖自惭形秽,看来这夏盈盈是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了,不惜任何代价,就连她亲生骨肉都可舍得,还真是薄情呢……
红袖轻蔑一笑,却因只听得夏盈盈不停地哀嚎,没注意外面墨弦已经站在门前了。
“孩儿早些去了也好,免得往后同你一样恶毒!”对于何谓同情,红袖大概今生都学不会,望着地上的夏盈盈倾力演出,红袖只能嗤之以鼻,她无法下地将夏盈盈扶起,也或许从心底中无法甘愿去,那种情绪复杂到连她自己都搞不懂,那句嘲讽便也是随即脱口而出的。
“来人!还不快将王妃扶回殿中,找大夫来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墨弦听到红袖所言,不禁愣了神,世人皆说婆罗门冷血无情,墨弦还为此引以为傲,如今不慎自食其果,委实可悲可叹。
下人三三两两涌进红袖的闺房,将夏盈盈带走,大理石地板上留下的血迹格外刺眼,像一朵绽开的红莲花,四处蔓延。
哀嚎声愈来愈远,直至消失于人的耳际,墨弦伫立在原地,死死盯着红袖,眸中寒意极盛,薄凉的唇轻启,几近咬牙切齿,话语沉声却微含颤抖,“可是你做的?”
“属下若说不是,主上可信?” 说罢,红袖发出听不出任何情绪的一声笑,笑意渐至眼角。
是了,这般“证据确凿”怎会有人信?
“明日本王希望你再不会出现在王府,永远!”墨弦转身向门外走去,低沉嗓音隐含怒意。
“属下遵命!”恐怕这是最后一次说这种话了吧,红袖腹诽道,脸上依然是轻松的神情,即便是死,恐怕也不会有太多的差别。
这一切恍惚发生的都太多了,还没来得及捕捉,便已归于平静。
墨弦走了数步,终究还是停下回眸说道:“你亲手杀了本王的儿子,你又欠了本王一条命,往后除本王外,再无人有资格去杀了你,包括你!遂本王要你等着,那日取你首级之期!”
他的话如濒死般低沉,难过的狠心话都失了怨毒,多了哀伤。
事已至此,还是要让我这般痛苦的活着么?即便你已恨毒了我,即便我在你心中已然面目全非,你亦于此给我一个往后再没有你,却还要因你而绑着我的未来?可是?
红袖望着墨弦远去的背影,像是不在乎的懊恼,双颊却逸出泪痕,温热的湿润。
是了,这便是泪,最为软弱的东西,这种东西只有在噩梦醒来时才会遗留的,今日,竟是无故自己跑出来了,也是可笑。
漆黑天幕中挂着的皎皎孤月散着微弱的光,月影被窗外摇曳的梧桐扯得斑驳,风不知何时忽然起了,四面八方地汹涌而来灌进红袖的衣袖中。
君已陌路,我可也矣?
……
“嬷嬷,可否帮我一个忙?”
天才微微露出鱼肚白,照例前来服侍红袖的嬷嬷早早至此,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才注意到背靠在墙边的红袖。
“姑娘请说!”嬷嬷赶快打起精神,捧着铜盆为红袖擦洗。
往后要苟活于世了,却再不能用红袖这个身份活着,一想到昨夜墨弦的话,红袖只觉胸口闷得紧,忽又猛烈咳嗽了起来。
“咳……嬷嬷可否帮我……咳……去府外买轮椅……银子我有的!”
“姑娘慢些讲,急不得,怎的又咳嗽了呢?姑娘是要出门么?”嬷嬷忙放下手中的盆,坐在红袖榻边轻拍着她单薄的后背,却摸得红袖只着件薄薄的单纱,扭头又见轩窗未关,又问,“姑娘可是一夜未眠?”
可能就连红袖本人也不知,昨夜可有睡着,只记得迷糊中梦到了从前,梦到墨弦弹得那首“离殇别绪”,梦到很小的时候父亲宠溺的抱着自己,父亲下颚青涩的胡渣蹭在自己的小脸蛋上痒痒的,甚是舒服。
又好似是自己在回忆,明明就很清晰,遂便也就分不清是梦到了,还是想起了。
“麻烦嬷嬷了……”
有时红袖都不懂自己究竟为何性子,不喜争取,不屑得到,就连话都不想多讲,许是骨子中透着的便是那种孤僻,她有不懂的,都习惯去找大常寺的住持,他人红袖信不过。
想来也是讽刺,世间的许多自己是无法悟透的,甚至自己都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也罢也罢,住持曾说过,真与假总在一念思量,在于你的心朝着哪个方向。
真亦假时假亦真?
果真便是这般吧。
先前夏盈盈所言,虽过激,却不无可取之处,只是自己对慎王有恻隐之心,便完全听不进去。
这时,真假便已不那么重要了罢。
“姑娘,这会子恐怕店铺还未开门,若是姑娘实在急用,那么老身帮姑娘想想法子。”
“那就谢过嬷嬷了!”
是,急用,红袖恨不得现在便可以离开王府,这里变得叫人喘不过气。
此时,墨弦房中的随从带着把轮椅登门,便附言为王爷亲手打造,望姑娘用得着。
好一句用得着,红袖轻瞥了一眼,便再不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