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苦瓜童年

见到韵之，萧若水简单介绍了他此番回七都救人的事。

韵之温柔地说：“其实，你走后我一直关注你，这些我都知道了。这孩子好可怜，亏你救了她。你辛苦了。”

是啊，萧若水怎么没想到，韵之是一个非常灵异的猫妖啊，什么事能瞒得过她呢？

“见到菁菁姐了吗？你怎么不提？”韵之问，语气酸酸的。

萧若水一时语塞，不过却有些得意。他想：这也没什么，女人天生就爱吃醋；并且也是好事，韵之吃醋，说明她爱我啊。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萧若水转入正题，他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你走后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有些房间很奇怪，我觉得该去看一下。”

两人边说边走。看着各种稀奇古怪到不可思议的房间，一时竟拿不定主意应该进哪一间。

韵之猛然回首，一把拉住萧若水的手，走向对面的房间。

那个房间是他们先前看到过的房间，门仍然开着。走进去，里面静得可怕，只有一个小男孩蹲坐在一具尸体旁边，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叫你不许我玩，叫你打我…………”

孩子面色苍白，体型瘦小，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

韵之脸色一变，道：“萧大哥，我们刚来时，这孩子似乎就在这里。”

萧若水道：“正是，他当时好象就是这个姿势。”

韵之道：“是，他好象一直是不变的姿势，不变的语气，这与其他房间的景象可是大有不同啊。”

萧若水再看其他开着的门里，里面的人或物果然都在动，都在变化，而只有这个门里的孩子似乎一直就没有变化过。

萧若水道：“正是如此。莫非，此门里有什么古怪？”

韵之道：“兴许，不妨进去看看。”

两人慢慢走了进去。那孩子对两人的到来无动于衷，仍然蹲坐在尸体前，喃喃地念叨着：“叫你不叫我玩，叫你让我写作业，叫你收我的手机，叫你打我……”

死者像是一名妇女，背部朝上，面部朝下，身体下流出许多暗红色的血，凝固成一滩。场面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韵之虽然是猫妖，但仍然感觉到头皮发麻，干呕了几次才打住。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蹲下，对着小孩子说：“小朋友，你怎么了？死的是谁？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男孩抬起头，用呆滞的没有一点光泽的眼光看着韵之，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是小朋友。”

韵之道：“你不是小朋友？那你是什么啊？”

小男孩子道：“我是人，我是大人，我不是小孩子，我讨厌别人一直把我当小孩子。”

韵之道：“小孩子多好啊，什么心都不用操，每天多么开心呢，你为什么不愿做小朋友啊？”

小男孩道：“小孩子不好，我想做的事一件也做不到。她不让我做，她只让我做她想让我做的事，我没有一点点自由，我一点也不快乐。”

韵之道：“哦，那你叫什么名子呢？”

小男孩道：“我叫苦瓜。”

“苦瓜？”韵之道，“好奇怪的名字，怎么你的家人给你起这样的名子？”

苦瓜道：“我妈妈上中学时因为早恋影响了学业，没考上大学。后来走入社会后很失落，很后悔，非要让我考上她当年想考的一所名牌大学，所以给我起名叫苦学，要我苦苦学习，好圆了她的梦。但我自称‘苦瓜’，我觉得我比苦瓜还苦。后来妈妈拗不过我，也改口叫我‘苦瓜’了。”

韵之道：“那你妈妈呢？”

苦瓜低头看着眼前的尸体，道：“妈妈就在这里，她现在不会再逼我学习了，不会再打我，不会抢我的手机，也不会不让我玩了。我以为她死了，没有她的管束我就会快乐开心起来，可是我为什么现在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啊？姐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韵之轻轻推了推尸体，道：“妈妈是怎么了？是谁把妈妈弄成这样子的？”

苦瓜道：“是我！”语气有些狠，仿佛妈妈是他的仇人。

“啊？！”韵之惊道，“你竟然敢弑母？”

苦瓜道：“弑母？什么是弑母？”

萧若水站在一旁，听到这里，怒道：“你这大逆不道的不肖子，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干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真是作孽！”

苦瓜道：“伤天害理？我没有伤天，也没有害理啊？作孽？什么是作孽？我只不过想要过我自己的生活，可是她不让。她总是让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每天无休无止的学习，复习，背书，演算。有点空闲时间，就要带着我去学习什么钢琴，舞蹈，美术，烦死了。说什么不要输在起跑线上，说什么勤能补拙……她哪里知道，我跟那些官二代富二代们就不在一条起跑线上。他们要么在终点等着看我的笑话，要么在起点等我赶着老牛拉的破车辛苦地快跑到终点时，开着宝马轿车一下就超越了我。”

萧若水道：“就算如此，你不愿意学，你可以明说啊，为什么要杀掉你母亲呢？”

苦瓜道：“我没有杀我母亲，你是坏人，你乱说话，不理你了。”

韵之道：“小弟弟，别生气，他是坏哥哥，咱们不理他。你来慢慢告诉姐姐，是怎么一回事，好吗？或许姐姐可以帮你，可以让你开心起来。”

苦瓜看了看韵之，道：“你真的能帮我吗？”

韵之道：“能不能帮也得你先说出来啊，姐姐最起码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啊，总好过你一个人在这里苦闷无助，是不是？”

苦瓜道：“那好吧，我慢慢跟你说。”苦瓜看了一眼萧若水，“只跟姐姐说。”

原来，苦瓜小时候是一个聪明可爱、活泼开朗的小宝贝。家人都把他当作掌上明珠。从他咿呀学语开始，他就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每个人都以他为核心围着他，只要他说什么，每个人都对他言听计从。拥有这么多亲人的爱，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欢乐和阳光。

但是好日子并不长，一眨眼的工夫，他就上了幼儿园了。开始，上幼儿园时他感觉还很新鲜，因为多了小朋友可以一起玩。可是，没多久，幼儿园的阿姨就开始教大家学习什么abcd，又学习什么1加1，1加2之类的，让他感觉好没意思。那些枯燥的汉字和稀奇古怪的算式，让他感觉没有一点乐趣了。

从此，苦瓜的童年就成了恶梦。一向爱他的妈妈，也被别人怂恿着出钱去听了北京某著名专家的教育精品课，回来后就被洗脑了。先是让苦瓜做什么人生规划，具体到每一周，然后又逼着他上各种各样的班，让他感到人生原来就是漫长的黑夜，他彻底绝望了。他告诉家人，他不想学习，他只想玩。没想到原先对他百依百顺的家人也都被洗脑了，这一次完全不听他的，任他如何哭闹甚至寻死觅活也不奏效了。不仅不听他的，而且一个个都对他声色俱厉，有训的，有骂的，有劝的，有威胁的，反正归根结底一句话：你干什么都行，但是不学习是万万不行的。你要是听话，好好学习，那一切都好说，否则的话，你连一点玩的时间都没有，家人没有一个会爱你。

他完全不理解平时非常爱他的家人，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变成这个态度，他常常委曲，哭泣。妈妈哄他，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不好好学习的孩子是没人喜欢的，学习成绩不好的孩子是没人会瞧得起的。连古代的皇帝宋真宗都说：“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妈妈很严肃地说：“古代皇帝条件这么好都还这样说，何况我们只是平民小百姓呢。我和你爸以前没考上个好大学，只能做现在这种又苦又累的工作，没有一点知识含量。你想要做官二代、富二代已经不可能了，想要出人头地的唯一办法就是刻苦学习，将来上个好大学，才能扬名天下，光宗耀祖。”

苦瓜辩解道：“为什么非要好好学习才是好孩子？为什么非要考上大学才有前途？人活着不是要让自己快乐吗？为什么非要逼自己做不快乐的事情啊？”

没想到听到他说这话后，从来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的妈妈居然一巴掌打了过来，嘴里还说：“不成器的小东西，气死我了，如果你是这种想法，我们生你，养你有什么用，你还不如早早死了算了。”

幼小的苦瓜没有办法，只有听从大人的话。还好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不喜欢学习，但每次的考试成绩还算不错。无奈妈妈的要求非常高，每次考试完了，看到他的成绩，总会不高兴。他考了90分，妈妈就问为什么不考98分；考了98分，就问为什么不考100分；等他终于考到100分时，妈妈又问为什么不考全班第一……反正他怎么也不能让妈妈满意了。他自认为考得好时，妈妈不是夸奖他，而是失望，甚至怒骂：“你这败家子，为什么不是第一名？别人也是一样的老师，一样的教材，为什么别人能考第一，你就不能考第一？”

他只有再强迫自己努力学习，等他终于拿了全班第一，妈妈终于露出了笑脸，奖励了他，拥抱了他（妈妈已经几年没抱过他了），还带着他去游乐园好好玩了一次，他好开心啊。但是玩完之后，妈妈又对他说：“虽然你是全班第一，但是还不是全年级第一，以后要更加努力，争取拿到全年级第一，这才是妈妈的好孩子。”

在家里，妈妈的话就是圣旨。苦瓜的童年可真够惨的。但苦瓜有所不知的是，这场求学的人生悲剧，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