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了一会儿林长欢练拳,少女便收回心思,考虑起了体内龙气的事情,实在是兹事体大,十个她加起来也无法定夺,或许早些时日回去,能在枢道台上查探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玄牝境算是彻底的稳住,如果短时间内无法有更进步一的了解的话,那龙气的开发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只是这半年之后的洲选,她拼尽一切,也要拿下!
若水国虽是号称占去东来洲的“半壁江山”,但并非半洲之地都属于其国土,其中不乏一些屹立了数千年不倒的高门大派,因为敬仰若水国开明治理或是崇尚若水国实力强大,又或者是其他各种原因而甘愿以半臣服半联盟的形式和地位结交,这些势力之中,同样有着几千年底蕴也依然引以为傲的天才强者。
与她同组竞争的对手之中,聆三途,玉瑶池,还有,李家……
虞初心中思绪万千。
不知不觉间,十遍完整的拳招打下来,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给林长欢累的筋疲力竭。
不同于金缕衣那全身躯覆盖的重量,时时刻刻都是对肉身的锤炼,颠岳倒海式的每一下,都会让少年觉得通体舒畅,开始的几遍打下来,竟然没有感到太多的负担和疲累,以至于他尝到些“甜头”之后,再次猛地扎进招式之中。
直到第十遍拳招打完,林长欢刚刚彻底收起最后一拳的架势,就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从胃部翻涌上来的恶心感让他不自觉的抵着喉咙捂住嘴鼻,从身躯内每一寸血肉里泛起强烈的酸痛感更是让他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聚沙成海,在练拳之时,会有一种让修习者忘记劳累的神奇功效,然后在某一遍结束,达到修习者极限的时候,先前所有的疲乏都会在一瞬间累加,冲击极限!
而在对敌之时,被此拳打中,除去出拳之人相应劲力所该有的威能之外,所有拳劲都会在最后一刻由拳者引爆,如同加催暗劲,只是聚沙成海式的劲道层层累加难以数计,两者相比,天差地别。
更有天差地别的,是练拳和寻找一个确定的目标出拳,至于再往后的实战对敌,就更不消去说了。
虞初在一开始就已让林长欢知晓其中利害关系,只是如今亲身相受,果然不出少年所料,这滋味儿,像极了每隔一天就要自己屁颠屁颠跑去承受的“酷刑”。
虞初在营魄境的时候,就曾经以一百一十三拳叠加,锤碎了大师父给她摆下的奇石阵中的阵眼主石。
苍茫六地之上,有七色流光石,赤橙黄绿青蓝紫,在所有的记载描述中,以“奇”字当头。
相传人界在已不可考的年代里,曾有倾世大能移石“补天”,石上有绚烂七彩,霞光粼粼。
这些见闻在人世九洲之地流传甚广,几乎每一个势力内部都有藏书记录。
竹音子给虞初布下的奇石阵,所使用的材质便是这七色石中的最后一色紫云石了。
紫云石石如其名,好像天上云朵,散而复聚,质地虽是温润如宝玉,但对于身五境的修士来说,可以算是相当的坚硬不可摧了。
少女当年如同林长欢一般沉浸在拳招之中,二境修为便连出一百一十三拳,行云流水,神意无双,哪怕在竹音子的认知当中,都可谓是之前无古人,或许之后,也无来者。
阵眼处等人高的紫云石被轰成碎渣之后,又再次聚集成形,只是日后虞初跻身三境“和光”,又踏入四境“玄关”,时常以术式,法印断石千百,却始终无法像那天一般,将紫云石打碎满地。
林长欢跌坐在一旁的动静,打断了她对于未来的沉思,看了一会之后就没太注意,甚至到最后索性就不再观视的虞初,内心升起一丝负罪感,第一次教人练拳,就开小差,怕是有些不太好。
绝对不可以误人子弟啊,这传出去,脸可就丢大了!
“咳咳,那个,你一共打了多少遍拳招?”
林长欢累到连话都说不利索,颤抖着回答道:“十……十遍。”
“嗯……十遍啊,以你现在的阶段而言,十遍能算中等偏上了。”
从跌坐慢慢变成躺在地上的林长欢,歪头斜眼看了看虞初,意思再明显不过。
反正已经被打击的遍体鳞伤,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再来一次也不打紧。
结果当然也再明显不过,当虞初说出那句“我嘛,我记得那时候好像是连打了三天三夜,到最后大师父实在是无聊到不行了,就把我喊停了”之后,少年就强忍着酸乏,把头重新歪了回去。
至于自己当时被喊停之后,虽然并没有达到承受力的极限,却也趴成了一个“大”字,歇了老半天的事情,虞初只字也未提,毕竟,报喜不报忧嘛!
不过,对于一个真正在这大世之中隐于一隅,从未接触过武道的乡间少年来说,头一回接触便连续操练了十遍的聚沙成海式,也同样是前无古人。
虞初眼界远未及她的四位师父,中等偏上这个评语,倒是给的太过轻巧了,只是现下一个视为理所当然,另一个,则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不过即便这样,那也是若水圣女给出的评价,她平日里接触和考虑的大多是那些不能够以理度之的人物,若是林长欢想通这其中的细节,应该会释怀不少。
虞初沉吟了一会,最终还是对少年说道:“或许,拳法对你来说,会是一条不错的道路。”
“拳法吗……唉!我还以为到后面能和别人学习玄门术式呢。”
“别人?”
“对啊,我知道虞姑娘你身份必定尊贵,那些东西,肯定都是不能够外传的,不过没关系,嘿嘿,虞姑娘你能教我这些,我就已经满足到不能行啦!”
“哈!那你可就想多了,教我术法的师父们倒是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东西,甚至也主动发掘过其他无门无派的上好苗子,只是可惜他们都没有通过试炼,那些精妙深奥的术法就更加不可能被真正的传承下去,直到……”
“直到什么……好吧,当我没问,你继续说。”
“那再说到术法,这……有什么好学的?”
“啊?”林长欢诧异的转头,看到虞初说起术法,瞬间一脸嫌弃的模样,有些茫然,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锅忘盆,喜新厌旧?
虞初却是一改先前的面色,有些憧憬的说道:“其实我最想学的,是刀剑!”
少女心中,有人境界高绝,一国之先;刀剑双艺绝世,遍寻东来也仍旧无能出其右者。
那人最不喜琐碎繁杂,却能连续三天三夜盯着她练拳,指点不足;能帮着她一起逃出皇宫,在市井坊间惩恶扬善;能拉着她一起在湖里比赛捞鱼,被她虐的体无完肤之后气急败坏的随手立起满湖清波,却从来没有伤及任何生命。
那人可以为了一个包子追别人三条街,也可以抱着浑身泥泞的乞儿替他稍微吹凉买给他的饭食。
她很想成为大师父那样的人,所以连带着刀剑,她也喜欢。
少年没有接话,静待下文,却只是听到了虞初积闷已久的牢骚:“要不是我天生亲近玄门这些奇诡之术,爹娘还都勒令我不准修习刀剑,师父们更在这件事情上出了奇的态度一致,我一定会废寝忘食的!”
……
虞初说过的话,少年哪怕在多年之后不再年少,也同样记忆犹新。
而今天林长欢心中,更是在除学拳之外,深埋下了另一颗种子。
世间之事,往往是一时念起,便难忘初心,历尽劫苦,不离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