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彻底脱离了大幽国境,容护法有意放慢速度,便稍稍减弱了灵气流转,弄的虞初不明所以,面带疑惑的看向老人。
六境辟虚之前,修士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御风飞行,所以二人此刻破空疾驰,其实全是由老人操控。
“殿下心中似乎还有话不曾言明,为何不说个清楚,既然并非那般洒脱,最少让此行少一些遗憾。”
虞初摇摇头,“不必了……”
不是所有的分别都能精心设计,人生在世,岂能了无憾事?
只是少女至今也未曾对除他们以外的人有过这番情愫,老人心里通透,毕竟她也曾年轻过,草长莺飞少年时,自是千种滋味在心头,谁人可解?
但林、虞二人终究身处两个世界,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天资境界,哪一样不是判若鸿沟,踏入武道,便是云泥之别,此生几乎再无相见的可能,便是朋友都无法做得长久,更别再谈其他。
对于武道而言,数十年岁月不过弹指,像少女这样注定站在顶点的人,百年亦不过是须臾,与林长欢相处的点滴在修士的生命长河当中,也真的只能算是“点滴”了。
都交给时间,或许才是对两人最好的选择。
“四师父,您说‘珠光宝气’的动力源受损,难再回到东来,修复又太耗费时间,那我们只能依靠琅洲的渡口了。”
虞初所指的渡口,不渡江河,而渡遥遥虚空亿万里,是相距甚远的九洲间相互设有对接点的联络方式。
“珠光宝气”,则是那日追捕阴鸷男子的跨洲宝船,以内部的玄妙阵法和无数灵甲钱转化成灵气之后,作为动力,供宝船飞行。
只是在那日赶上男子并与之对拼一记后,内中阵法受创,而阵器之道,又非是老人专精,所以她就此将船收藏,毕竟现在想用它来实现这种超远距离的行程,风险太大,可如今踏上归途,她也只好带着虞初前往琅洲的跨洲渡口,这已经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至于为何叫做“珠光宝气”,不过是某个造船匠的恶趣味罢了。
虞初主动岔开话题,老人便不再深谈,她回答道:“是的,殿下。”
“而且我们必需抓紧赶上最近的一班渡船,实不相瞒……王上那边,已经是第三次向我催促行程了。”
“第三次?”虞初有些诧异,为何从没听四师父提起过这事?
“是的,王上从枢道台那里算得了殿下境界突破一事,随后就向我传来消息,要我抓紧时间,带殿下回家。”
一边说着,老人一边伸手,自虚空中拿出了一块雕刻成海礁模样的水蓝晶石,催动掌间灵力注入,石上便有细微波动如水纹涟漪荡漾开来,一道道至亲之人的嗓音传入虞初耳中。
玲珑传音石,天涯共此声。
只是嗓音亲切,可那话语却让少女皱紧了眉头。
“卧槽,我女儿这就破境啦?这么神奇的吗?都不让我联系你们,说小虞第一次出远门,别惦记的太深,招人烦,可这么长时间不和她说话,都快憋死我了。”
“容宛棠,你速速带着小虞回家,要是她变瘦了,我拿你是问!”
“你们怎么还没回来?”
“死婆子,你给老子快点!”
……
看着虞初逐渐阴沉的脸色,容护法轻咳了两声,思量一番后说道:“嗯……殿下,王上爱女心切,人之常情嘛,这段时间,王上肯定是茶饭不思消瘦许多,回去之后,殿下就别再计较了。”
在外一国之主,君临天下,四海之内无有不敬仰钦佩者,在内“惧妻怕女”,卧榻之旁只容一人酣睡,半天不见其女便坐立不安,标标准准的家庭好男人。
这样的王上,是真把她容宛棠当成家人,才会愿意在她面前发发牢骚,甚至不以“朕”自居,殿下可千万别回去就拿起扫帚追着王上满皇宫打。
“既然四师父都替那家伙说话了,那小虞就不再深究了,但是敢骂您,挨一顿踹,肯定是少不了!”
老人苦笑,随后又有些真心的欣慰之意。
多久没听到殿下这般自称了?
在宫中,殿下常常表现的太过成熟,翩然少女,朝气不足暮气有余,这可不算是一件好事,能有这样的变化,那个林长欢功不可没呀。
片刻后,白光疾行,消失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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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在虞初走了之后,就一直驻足在原地的少年,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勉强平复心情。
他伸手进怀里摸了摸,确定了虞姑娘送给他的戒指还在,便猛地深呼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一头扎进了身前的断横山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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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岚洲,最北部。
孤崖横绝,一人独坐。
“我一猜,你肯定就是来这儿了!怎么样,这次的洲选,你有兴趣嘛?”
从远处跃来的另一人,打破了此地的宁静,他望向面前那道背影,虽然明知道答案,可他还是想再尝试一把。
坐在崖畔的人摆了摆手,直截了当。
“哇,你真的是认真的?那可是洲选唉,北岚所有的天才都会云集在一起,这都不合你的胃口?你不是最怕找不到对手嘛,错过这次机会,可就难了哦!”
“你不就是对手?”
切,你五境打我六境,我不要面子的嘛?活了四十年都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怪物!靠!
虽然心中不满,可来人还是嬉皮笑脸的说道:“哎呦,你打不过我的,我们不都试了好多次了吗,面对我这种难以超越的人,你难道就不想换个对手再历练历练?况且你才不到二十岁,等你再成长个三五八年,再来找我如何?”
“是二十一次,而且,第二十一次,就在昨天。”
“昨天,我只输了你一招。”
“但……我还是输了,所以在超越你之前,我不会在意任何的其他人。”
好言相劝,结果还是吃了个闭门羹,他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唉~忧郁啊……
“……或许,在打败你之后,我会去瞧一瞧。”
来人眯起眼,缓缓开口,“哦?你是在说,半年之内,我必定会输给你咯。”
崖畔少年只是静静听着耳边的风声,没再说话,他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启明***。
“无趣,走了。”
来者渐远,崖上再次只剩一人。
碧海共长天一色,可少年已经看腻了。
不如未来,将这无边海水倒挂在天,看看那长夜星河与浩瀚启明,哪个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