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欢摸了摸衣兜，都是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零碎用具。
除了虞初所赠之外，他本来就身无长物，朋友赠予自然不可转交别人，所以他确实没什么宝贝能够作为交换。
好在老人并不要求什么等价珍宝，而是想多听点儿落陨谷外的见闻。
“别紧张，我不需要什么天材地宝，我只是想让你跟我说说这落陨谷外，都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我只知道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外人进谷，却从来没有去过谷外……”
她一脸希翼。
可少年才哪般年纪，能有什么广博见识，说些让人津津乐道咋舌称奇的稀罕事儿？
若是换作虞姑娘，甚至是遥溪镇里的学堂先生，哪怕是老黄，应该都能将这花花世界里的奇人趣事跟老妪分享个两天两夜。
见他一脸为难，老人退而求其次，“实在不行，与我聊些这谷内没有的东西也成。”
林长欢认真想了想，突然记起来自己在遥溪那几年做过的手艺活儿。
什么木刻的香炉底座收纳盒、发梳扇子掏耳勺，大大小小的物件儿少年都做过，是早烂熟于心却又不可以有半点马虎的精细手艺。
他忽然晓得自己应该如何回应老人的一脸期盼了。
在老人有些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林长欢起身小跑去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捡来一根手指粗细的断枝，又掏出随身携带着的一柄短刀，在树枝上左切右划。
他没有准备火药，但这种进出山谷总能派上用场的短刃倒是不曾落下。
虽然短刀不像专用的雕刻刀具来的得心应手，但少年从动的第一刀开始就极其认真，所以一点小小的不习惯并没有影响整个物件的雕刻。
少年一刀接着一刀间，不断变短变细的木枝逐渐有了大致的模样，是根长不过六七寸的雕花簪子。
刻到簪花顶上一朵花纹时，林长欢屏息。
木刻物件儿的那股子灵气总在细致入微处，所以少年这一刀，下的极慢。
他从不在这样的时刻分心。
但今日，刀尖儿刚抵在木簪上，他就没来由的突然想起了许久不见的白裙青丝，随着某人的一蹦一跳摇摆晃荡。
结果这一刀，力气就下的重了。
心有所感，林长欢猛地察觉到出了差错，下意识的看向手头，又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老人在他分心的瞬间，出手推开木簪，又以手腕挡住少年下刀的右手。
老人笑呵呵地说道：“老婆子我足不出谷，这么多年也能从进谷的人嘴里听得‘少年人亲手雕成的簪子，是应该送给心爱的姑娘的’，怎么，你还能看上老婆子我不成？”
说完，老人就自顾自的掩面大笑起来。
“啊？”
听到这句话，少年立刻就有些慌乱失措了，看着手中那根仍未完成的簪子，又看看身边的老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笑了半天，看林长欢始终一言不发，老人肩头耸动的更加剧烈，“哈哈哈，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果真是有心怡的姑娘了？”
“没有！”
少年立马矢口否认，“……只是您说的这么重要，可我又已经快雕刻完成，才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老人笑得格外开心，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心意我领了，看在你有这份手艺，我就给你宽限一段时间吧。”
“嗯……这样，簪子你先收回去，溪流晶华你也拿走，等你们完成了委托，交还灵珠的时候，你再来与我雕刻小巧物件，或是带些谷内没有的新鲜玩意儿，我都接受。”
“你看如何？”
老人看向林长欢，后者自然答应，点点头，如释重负。
送少年出去前，老人朝着不远方一颗大树随意伸出两指，一片翠绿树叶便飞来指间，老人夹着树叶，抬起另一只手，在方寸大小的树叶上写写画画。
完成之后将树叶交给林长欢，并说明树叶会指引他们最安全的途径，然后就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
少年微一踉跄，耳边同时响起老人的声音，“溪流晶华可作替换，但你们此行不会易如反掌，真正的考验，在于那位‘啸武神将’……”
等他站定之后，话音终止，眼前一切都已是庙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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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为六月，让无数人心怀提防的平安城内，有一处僻静庭院，反而透露着些许怡人的清凉。
庭院深处阁楼里，一主一仆，再无他人。
主子座前桌案上玉白犀角杯，沙黄金戈酒，杯增酒香，更添酒中萧索气息，未入喉，便已知其醇烈。
老仆为其斟酒入杯后，一边偷瞄着年轻主人的脸色一边小声开口说道：“少爷，本家那边有些消息传出，您……”
“听。”
“是……因为洲选只剩下三月有余，所以本家那边已经开始准备启程，最迟月底便会去往‘青歌渡’。”
听到洲选两个字，年轻人拿起酒杯的手顿了顿，“青歌渡口的渡船去往中土需要多久？”
“一个月。”
年轻人手中的犀角杯突然崩碎，酒水洒了一身。
老仆垂垂低头。
南九各洲洲选并非都设在中土地区举行，但其共同点是都不会直接在洲陆上展开，而是早在远久时代前就有大能依靠天时地利开辟出了空间偌大的秘境作为赛选场地。
例如琅洲“玉幽新界”、东来洲“元薇圣域”等等，都是耗费无数资源，加持诸多禁制的成果。
洲选秘境牵涉甚多，所以早在开始前一个月，便得着手解开禁制，老仆口中的本家在月底动身，摆明了是想赶在这之前到达，以观摩玉幽新界的“开界”风采。
而此时年轻人心境如此起伏，自然是又在不平衡本家获得了洲选名额却没有他的那一份。
但他从不怨憎，反而对本家有着已成疯魔的“痴迷”。
他被丢弃来到这里八年，便苦心经营了八年，计划全新的策略，培养自己的势力，都是为了能当着家主父亲的面，打败那个从小就狂妄自大的大哥，赢回家中本就属于自己的权力。
然后，他要将整个家族，都握在掌心！
可现在看来，他有了一个更好的办法，让自己的亲大哥更加名誉扫地。
只是那件事情，得加快进度了，迫不得已的时候……
想到这里，年轻人迅速起身离开，丢下老仆一人收拾桌案上的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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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陨谷内，本是由着乌樊陈彦打头儿的队伍，变成了林长欢领前，手中还拿着片小树叶，嘴巴里念念有词。
“小树叶，小树叶，小树叶……”
当林长欢莫名其妙出现在祠庙外，回答了一圈联盟众人的询问，才记起自己只知道手里树叶可以引路，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只有在提到“小树叶”三个字的时候，它才会释放些星星点点的绿光，从叶面上跳动到身前一丈远的地方，仿佛是在指引正确的方向。
然后他就被所有人推到队伍的最前头，一直念叨着“小树叶”三个字，直到现在。
虽然场面一度尴尬且可笑，但他们沿途的确是避开了所有的泥潭、荆棘与性情凶恶的山鬼精魅。
走了不过一个时辰，几人便突然放缓了呼吸，停下了脚步，只因他们钻出一片高过人头的草丛之后，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块长满青苔的巨大青石，石边精怪覆甲持枪，奇兽闭目摇尾。
而那颗众人心心念念的灵珠，恰好悬浮在这位啸武将军身侧不远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