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这几天,铸印,药浴,练拳,一直都在有序的进行着,二人变成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常光顾城郊树林的人,又因为并没有再发生什么事端,容护法便始终不曾出面叨扰,在不明情形的外人看来,两人更像是一对少年知己至交。
林长欢进步飞快,就是他自己,也能清晰的有所体会。
聚沙成海式的每一次出拳,都会有无形的气流在体内帮助他理顺胸腔处升起的不适感,练得逐渐多了,甚至有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变得轻盈,这是从他穿上金缕衣以来,未曾有过的体验。
被那些个绝佳手段淬炼后的身躯,也不时的传来充盈的血气感,从开始的壮大强盛在隐晦处,到最近如同笋尖透地已可察觉,是相当可喜可贺的成长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化为动力,催使着林长欢醉心于拳。
“拳,要练活劲,现在对着空气出拳,直来直往,操练的再好,发出来的力道也都是死劲,就算你在意识之中设立一个假想敌,出拳之后诸多变化,也依然是无济于事,换汤不换药而已。”
“毕竟在实战的时候,人是活的,想象一下身前无人和大敌当前的两种境地,光是压迫感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真要是与人对敌,身上一紧,反而是招式锁死了你,什么力道都发不出来,甚至连步子都迈不开,简直是不攻自破。”
“所以练拳,也即是徒手,最能练出修士的本能,我和你说过,手中有物便会被物所限,其实追究到更深处,拳招也同样不过是‘物’嘛。”
“本能,拳法,神意,这才是你应该探求的东西,到了这一步,便是所谓的‘有形不累物,无迹去随风’了。”
虞初口若悬河,指点江山,虽然有些生搬硬套的嫌疑,但也夹杂了不少她自己的武道理解,颇有些未来的大家风范。
林长欢一边练拳,一边聆听,将这些金玉良言刻在脑海里然后一一梳理,理到实战,他就总是有些不好的预感。
二人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瞥了一眼少年的神情,虞初便知道了林长欢心中所想,这也正是她要下手的地方,所以她还是说道:“至于实战,我暂时还不太能够把控自己的力道,你我交手肯定是不现实了,在这陌生的地方,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陪你对练。”
还没等少年松下一口气,虞初就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我会在适当的时机,施术拘来百米内的落叶作为目标,并在它身上设下防御气罩,防御被突破的同时,会引起落叶飞散,你只要是能在这最后关头脱离出范围并且做到片叶不沾身的话,就算是通过考验了。”
“这样做,能在非实战的情况下尽可能的锻炼你的速度和力量,做好准备吧呆子,接下来可就不会像前一个月那样轻松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林长欢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前一个月哪里就轻松了,不过这些少年也仅仅是在心中小声的抗议着。
等到虞初说完,林长欢便走到一旁,沉住身子站稳马步,逐渐找到自己最稳健的状态,随后于平地心法拳法并起。
聚沙成海式第一拳——飞萤秋露,林长欢虽然此刻架势迅捷十足,但此式的第一拳,讲究循序渐进,如同夏日青萤秋季甘露,初现本是微毫不可察,久而久之却是萤舞漫天,露覆秋叶,真切契合聚沙成海的要领。
此拳虽被林长欢耍的迅捷快速,但却少有杀气,反而让人看上去适意明快,只是细微之处一瞬凌厉的进攻,让人防不胜防。
虞初曾经说过林长欢或许可以专修拳法一途,倒是慧眼如炬,不过几天的功夫,少年出拳之时便已然能够听到耳边的呼呼风声了。
甚至拳到深时,四肢和胸肺会有一股莫名的气流四散开来,有时温暖如日光,有时清凉如溪泉。
营魄境打熬肉身体魄,一番番锤炼筋骨之后,会渐渐激起体内积蓄的灵气充斥全身,不停强化肌体,为之后的各种成长做准备,这是在二境受苦的价值所在,寻常修士需要在营魄境的末尾阶段,也即是大成期,全身上下的每一寸地方都留有灵气的痕迹,才会较为清晰的感受到体内灵气的存在。
而林长欢抛去铸元印不说,还一遍遍的经历着营汤九沸,那些药材释出的“养分”被吸收之后,又进一步推动了灵气对身体的强化,进步迅速的拳法更是成为了最后一把推手,让少年早早的与灵力见了面。
继而林长欢收势变招,聚沙成海式第二拳——大江流!
既然已有漫天飞萤,一叶秋露,如何能够放任自流?
适意明快的拳招突然变得气势凌厉,进步之时狼拳豹腿,杀意尽显;撤步之间鹰勾虎爪,锋芒毕露,仿佛涓滴细流已然汇成大江大河,东去西来皆是澎湃难挡。
风既起于青萍之末,又岂可止于林莽之间?
浪既成于微澜之时,又焉能息于平川之地?
有风有浪,教人怎能见好就收,不去咄咄逼人?
招式翻覆间,那个生长于穷乡僻壤的泥腿子笨少年,好像变了一个人,平日流淌在骨子里的醇厚,闪烁在眼睛里的灵光都消失不见,并非冷酷无情,倒更像是彻彻底底的一丝不苟。
飞萤秋露与大江流,两种大相径庭的拳招,在林长欢的身上没有半点违和之处,少年无法坚持太多遍的拳招,但却可以专注之极的将每一遍都练到点上,学什么像什么。
直到第三拳辟千军,聚沙成海式中名副其实的杀招,舍弃了前两式的机巧和凌厉,每一拳都是直来直往,完全是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架势。
而正巧拳拳到肉,在最简单明了的劲力比拼之外,还会叠加暗劲,等到暗劲引爆,那便是真正的波开浪裂,千军辟易!
若水国竹音子对这些拳招赞赏有加不是没有道理,世间精妙无双的拳招并非少数,精通拳法之人又是千千万万,仅用拳更强于竹音子的更是大有人在,只是能将如此程度的拳法用于奠基塑体的营魄境,还真是举着太阳都难找。
体内灵气运转周身,疯狂的寻找着倾斜口,林长欢再无清凉之感,只觉着双臂如同抽筋一样难受,腾挪之间,右拳直直击出,正是辟千军的最后一拳。
与此同时,少年右肩胛骨处陡生一股莫名气流,沛然难御,飞速流过手臂,冲向拳头的位置!
“砰!”
刺耳响声自右拳前方五米处发出,拳罡洪流炸断了那里一颗生长了十几年的大树!
虞初微微眯眼看着目瞪口呆的少年,其实她心中的惊讶一点儿也不比林长欢少。
难道还真捡到个宝贝?
一旁本是愣在原地的林长欢却已经蹦了起来,指着那棵拦腰而断的树木,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虞姑娘,你看你看,我!我!那树!你看到没!哇!”
“哇你个头啊,现在你总算是可以体会到了?我还告诉你,武道真正的精彩更在后头呢!”
弹指枯木逢春,落脚江海横流。
只是林长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他那副痴醉的眼神,估计是没有将少女的话听在耳里了。
虞初突然有种想狠狠泼他冷水的冲动,当然她嘴上不饶人,心里却也真心为他高兴。
如果林长欢真的能成长为拥有保护他人实力的人,黄粱地下有知,应该也会安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