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哦，谢钰哥哥，那晚你何为及时出现在我房间的？”
“......”
苏姜仿若醍醐灌顶，眨巴着黑眸，困惑地看向谢钰。
谢钰隐在袖口里的掌心，缓缓攥成拳。
她这甩锅的本事，倒是厉害得紧哪。
林秋水见谢钰脸色冷得都能冒寒气了，讪讪地圆道：“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随口问问。
谢钰的腿，都断了一根，再追究下去，怕是要断人后路。
“你们能平安回来，我已然是高兴坏了。”
“小娘说得是。”
苏姜得逞地弯了弯眼，看向谢钰的腿，又恶作剧地戏谑道：“不过，真是可惜了谢钰哥哥的这条腿了。”
“毕竟，谢钰哥哥的脸这般好看。”
“瘸了，怕是很多姑娘家会瞧不上。”
比如苏笙。
若苏笙对谢钰起了意，刚才也不会被小娘三言俩语给打发走。
“姜妹妹——”
谢钰冷冽的嗓音，突然幽幽唤道，一贯冷漠的面容悄然爬上几丝柔软。
没错，就是柔软！
苏姜确认无误。
他这是......装弱小博同情？
“那恶犬，只是咬了我的腿。”
“......？？！”
他说啥？
恶犬？
她怎么没听明白。
“姜妹妹逗那条恶犬时，想必也不曾料到后面的事情。”
“......”
哈？
她逗个鬼的恶犬啊！
怔了怔，苏姜瞬间明了，谢钰踏马的这是栽赃陷害她！
可偏偏，谢钰素来冷言寡语，因此说的话比常人更具有说服力，尤其是他冷冰的面部此刻显出的柔软，看得林秋水深信不疑。
“谢钰，让嬷嬷先送你回屋休息吧。”
“等老爷回来，让他请个御医回来给你看看。”
万万没想到，谢钰竟是为了苏姜折的腿，林秋水只觉得苏府对谢家，是真的越来越难交代。
“......不必。”
谢钰眼睑垂下，有些受伤又有些倔强，道：“只是一条腿，不碍事。”
“......”
额。
“谢钰还有双手。”
“......”
谢钰本就体弱多病，面容苍白阴冷，如今又坐在轮椅上，双手转动轴轮幽幽前行......此刻全身上下被不知何从冒出的萧条寂寥所包围，尤其容易引发旁人，那多余的怜悯之心。
踏马的。
他真的比她还能演。
与谢钰斗，苏姜心累得一笔。
抹着眼泪送到谢钰，林秋水忡忡地对上苏姜。
苏姜被她瞧得脊梁骨一凉：“小娘，可是有话要说？”
林秋水拉着苏姜重新坐了下来。
“你觉得谢钰......如何？”
“挺好的。”
苏姜睫毛垂了下来。
“我知谢钰为救你断了一条腿，你心生感激，也是人之常情。”
“小娘，你要说些什么？”
苏姜有些蒙圈。
林秋水咬牙，虽说她下面要说的对不起谢钰，但是为了姜儿未来的幸福着想，她还是要说下去的：“莫对谢钰，动了感情。”
“......”
“小娘知道，自己的话委实自私，也对不住谢钰。”
“......”
“挑夫君是一辈子的事儿，家世相貌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人品与身体。”
“......小娘，姜儿知道了。”
小娘，莫不是以为她和谢钰产生私情了吧？
“且谢钰脾性阴沉，委实不适合做一个知冷知热的好夫君。”
“的确。”
就谢钰那性子，跟他在一个屋子里，非得憋死冻死冷死不可。
“小娘，我同谢钰哥哥是兄妹。”
“那便好。”
林秋水的心，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姜儿的感情，她一直都很是忧愁。
原先，姜儿追着宫里三皇子，她更是不怎么看好。
那三皇子看似温温和和的，实则连她这个大人，都拿捏不住他的心思，整个人怎么说呢，就像是一团雾，飘飘渺渺的雾。
那双浅灰的眸子，他可以看透你，你却看不透他。
“好啦，小娘。”
苏姜见林秋水眉头仍皱着，不由说了出去。
“晚上还要见爹爹，我可要好好梳洗打扮一下呢。”
“嗯，去吧。”
“嘻嘻。”
“......”
从客厅退出前，苏姜把茯苓要了回去。
谁知，初初瞧见茯苓的第一眼，苏姜差点吓地从卧榻上掉了下来。
“你这眼睛，怎么回事？”
肿得跟核桃似的。
茯苓撇了撇嘴，又忍不住掉眼泪。
虽说小姐失踪的消息，被老爷夫人压下来了。旁人不知，她却是晓得小姐在她去厨房不久，就失踪不见了。如今听嬷嬷传话，说小姐将她又要了回去，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又哭，再哭可就瞎了！”
苏姜从卧榻上坐起，伸手，茯苓乖巧地蹲下，任由苏姜抚摸自己肿得老高的眼。
“我、我不能瞎的，我还要伺候小姐呢。”
茯苓努力吸了吸鼻子，可眼泪水还是啪啪掉着，看着苏姜都心软了不少。
前世，茯苓死在她前头。
她当时，只顾着争宠，对于她的死因，虽觉可疑，却没做任何调查。或许在那会儿的苏姜心里头，茯苓也就是一个丫头，伺候人的贱婢。
死了，也就死了。
没什么的。
想到那样的苏姜，苏姜忽然浑身一凉，有些毛骨悚然。
曾经的她，竟如此地残忍。
“茯苓，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太坏了呢？”
苏姜看着茯苓的眼，喃喃道。
茯苓可劲摇头：“怎么会呢！奴婢当初流落街头，承蒙老爷眷顾，收留在苏府。”
“小姐你的脾气，虽然很大，又阴晴不定，还爱作弄人......”
等等——
这话，她怎么听着听着觉得变味了呢？
苏姜额头黑线挂下一半。
茯苓仍自顾自地说道：“有时候还特别任性，尤其是口是心非这点！！！”
她家小姐能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
这下，苏姜额头黑线挂满一整排。
这小妮子，看来还能好好留眼前嘛？
“但是，我知道小姐，其实是很好的。”
苏姜不怎么信：“哪里好了？”
“小姐你都不知道，把我扔掉的后妈，每天都拿藤条打我，你都不打的呢。”
“......”
苏姜嘴角抽了抽。
她就知道，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好了，你下去平复下心情吧。”
苏姜扶额，末了，还不忘低低威胁一句，“你要是还敢掉一滴眼泪，弄脏了屋子，我可要罚你抄书十遍！”
“哦。”
茯苓揉了揉眼睛，不敢再哭了。
抄书哎，简直比让她剁十框大菜刀还累呢！
茯苓下去后，苏姜耳边总算清净了下来。
阖目，又在卧榻上浅眠。
只是睡着睡着，身子上骤然像是多了一股重力。
苏姜猛地睁开双眼，便见一双泼墨般的长眸，正冷冽无温地看着她。
谢、谢钰？
他腿都瘸了！
还能悄无声息跑入她房里......
这厮的轻功，也忒厉害了吧！
“你、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
谢钰单手钳住苏姜下颌，逼迫她看向他的眼。
“我的右腿废了？”
“额......”
苏姜汗颜。
“我这辈子，只能活在轮椅之上了？”
“......”
苏姜心虚得几乎快不能睁开眼。
踏马的！
他这仇寻得，也忒速度了......
“你我，只是兄妹，嗯？”
最后一尾音，谢钰挑得极其蜿蜒曲折，好似一阵阴风从耳际刮过，只听得苏姜心头，都跟着狠狠颤了下。
“......”
他这也生气？！
莫不是，在谢钰眼底，她苏姜连他妹妹都做不得？
等等——
这最后一句质问，他是从何处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