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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的情况,仍旧残酷而血腥。
朝廷派来支援的御医们,虽说医术精湛,却鲜少涉及瘟疫之流,且宫殿里集中以娘娘们凤体欠佳、凤体有孕、凤体中毒为主,因此面对瘟疫,均束手无策,只能在防御瘟疫上提出不少建设性的意见。如注意清洁、注意人与人之间的唾液感染,防止交叉感染。
这瘟疫,当真就无人可解了?
苏姜躺在平板搭的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安眠。
谢钰认识的那老头,叫什么来着?
她只依稀记得他住城东,而城东又这么大,她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思来想去,一股无能为力之感由心尖悄然滋生蔓延。
为什么,哪怕重生了,她还是没有用!除了知晓历史发展的轨迹,她既不能左右之,也不能改变之,甚至一度事情的发展,会超出她的所知......
次日,苏姜顶着一双熊猫眼,坐进萧炎尘帐篷,看着他跟前放着的一排排药炉,困意顿消。
“尘哥哥,你要喝这么多药?”
御医为首的楚老认得苏姜,当朝丞相苏连庭的女儿。
“七皇子,正每天以身试药,看能否找到治疗瘟疫的法子。”
“......”
用这么蠢的法子,他以为他是猫嘛?
有九条命够他折的?!
苏姜恼得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都撤了!”
“全都给我撤了!”
“额......”
楚老面色尴尬地僵硬在原地,眼神偷偷撇向萧炎尘。
萧炎尘看向苏姜,坚定道:“我没事的。”
“草药都是生克的,很有可能,你没有找到法子,你就先死了。”
“......总得,试一试吧。”
他不想放弃这渺茫的机会。
只要他还剩一口气,他就会用这最后一口气,找到办法。
“....尘哥哥。”
苏姜眼底浮现大片难过。
她现在,也是劝他不得了。
“......你们,继续吧。”
“最好,还是别看了。”
萧炎尘不想接下来的画面,伤了她的心。只是现在他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苏姜都快忘了是怎么度过的,时而浑身血液凝固,时而心跳狂跳,时而忍不住想要咬人,反正除了看着,她也只能看着。
看着萧炎尘每隔两个时辰,饮下御医熬制而成的药汤,再根据服下的情况,由他本人亲自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写下对应草药对应服用后的药效,看下究竟哪种能抵抗体内的病毒。服下若是幸运的,萧炎尘能清醒地写下感受;若是不幸,则像现在,吐了一口鲜血在地,整个人昏死过去。
尘、尘哥哥——
看着萧炎尘地在自己跟前昏死,苏姜连站起来扶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双脚软绵绵的,整个人的情绪已达崩溃顶点。
“他、他为何这般执着?”
楚老搭上萧炎尘的脉,也是心痛不已:“老夫也曾劝过七皇子。”
“只是,七皇子曾道——”
“道什么了?”
“有比他命还重要的,等着他守护。”
“所以,他不会死的。”
“......”
他说不会死,就不会死了嘛?
苏姜眼睛很干。
干得很想流眼泪。
可她的眼泪,上辈子已经流尽了。
“......他是不是,没些许日子好活了?”
“......”
御医没答,只幽幽叹了一口气。
苏姜眼睑缓缓垂下。
...
原以为,萧炎尘会像以往那样,昏睡了一俩个小时便醒来,楚老等着等着,脸色隐隐泛着青紫,要不是还能探到萧炎尘虚弱得快没的脉搏,他当真要以死谢罪了!
“你出去。”
苏姜面无表情道。
楚老不敢走了,不知道他哪里招惹了这位姑奶奶了。
“晃来晃去的,晃得我头疼。”
最主要的是,只要一看到他脸色的焦虑与惊恐,苏姜便觉得自己强行压抑下的情绪,也会失控。
“......苏小姐,你就不怕感染吗?”
她无任何保护措施地坐在七皇子身侧,苦苦守护,倒真的和七皇子鹣鲽情深哪!
她怕啊。
可她更怕亏欠,萧炎尘太多、太多。
苏姜幽幽瞪了他一眼,楚老叹了口气,退了下去。
待耳边终于清静后,苏姜黑眸落在萧炎尘那张苍白的脸,牵起他的掌心。
“尘哥哥。”
“你必须醒来!”
“......”
...
清泉宫殿
“娘娘,您多少吃点吧。”
见自家娘娘仍旧不肯吃东西,芙蓉都快急死了。
容妃侧躺在玉榻上,娇媚的面容净是清晰可见的担忧。
炎尘身染瘟疫,性命垂危,她哪里能吃得下!
“撤了。”
“可是——”
芙蓉岌岌道:“您不为了您自己着想,也要为了肚子里的着想啊。”
提及腹中孩子,容妃眼色稍软,玉手慢慢抚上微微凸起的腹部。
这是,她和他的孩子啊......
“娘娘——”
见容妃神思游离,唇角含笑,芙蓉隐隐有些上头,不由低低喊了出来。待容妃回神,这才尴尬地捂了捂嘴巴,说道:“您为了孩子,吃点吧。”
“这燕窝莲子羹,清甜爽口,不腻人的。”
“......罢了。”
为了孩子。
她吃几口便是。
容妃坐起,接过玉碗,小口吃上一口。
“皇上驾到!”
“......”
皇上来了——
容妃眼神凝了凝,朝着缓步而来的皇上,展露笑靥:“皇上来了呀。”
“爱妃怀有身孕,不必行礼。”
皇上抬手免去容妃行礼,挨着她的身侧坐了下来。
“朕听闻爱妃最近食欲不振,如今为了尘儿一事,更是情绪不佳,特地赶来瞧瞧。”
“皇上——”
提到炎尘,容妃的眉眼又浮上愁绪,颇为怨念又软绵绵地娇嗔道,“尘儿也是你的孩子,皇上你就不担心吗?”
“朕自然是担心的。”
皇上安抚道:“只是,炎尘既是朕的儿子,自有他的造化。”
“朕,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区区瘟疫能将他打败。”
“......皇上都这样说了,臣妾还能说什么?”
容妃撅着红唇,粉拳捶着皇上胸口,“只是瘟疫这般危险,皇上为何要将尘儿派过去?”
“此番,是尘儿执意。朕也是万般不舍。”
“唉。”
容妃幽幽叹了一口气,“又是为了向皇上求娶苏家女儿吧?”
自己的儿子,做娘的心里哪能没个数。
“若是此番尘儿平安归来,臣妾能否请求皇上将尘儿的心上人,来这清泉宫殿住住,我倒要瞧瞧什么样的姑娘,竟将尘儿迷得命都不要了!”
“好好,爱妃说什么,朕都答应。”
皇上笑着捏了捏容妃挺直的鼻梁。
“现在,好好吃东西,别饿着肚子里的这个。”
“嗯。”
...
“苏小姐!苏小姐!”
楚老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两眼发光。
苏姜凉凉地望着他。
楚老自知失态,稍稍平复了下情绪,可说着说着声音又高了上去:“有位陆先生,自称能医治瘟疫。”
“......人呢?”
“外头候着。”
楚老掀开帘子,唤道:“陆先生,请进。”
“......”
苏姜淡淡看了过去,只一眼,眸色便凝住。
那位陆先生,给人的第一感便是冷。
疏远而又淡漠的冷。
他一身玄衣,没有任何多余色彩修饰,如瀑的乌发仅用一根木簪挽着。他的面容被一张银色面具掩去了半张脸,瞧不清楚面具下的模样。
只露出一双黑眸与两片红唇。
他的黑眸,就像是万年寒潭里的水,冰冰凉的,不见一丝温度与流动性;他的红唇,就像是热烈绽放的玫瑰,红得似乎能滴出雪来。
那位陆先生朝着苏姜,微微颔首。
道骨仙风,傲气不失礼节。
“在下,陆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