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散乱，吵闹错杂。低言窃语，火光冲天，华丽的内殿，燃为灰烬。
顾子明独自立在焦炭前，蹲下身，指尖拈起一些粉末，扬在空中，散在风里。
迎面飘来刺鼻难闻的味道。
“确认过了，王升死了，他身旁那姑娘也没了。送去了太医院，不出意外，相信今晚就能得到一个答案。”刑部侍郎低声道。
顾子明擦了擦手，沉声道：“王升平日里得罪了许多人，如今也不知是得到了何人的报复，落得这种下场。”
刑部侍郎附和道：“是啊，他在死前还在贪图享乐，可知不是个甚么值得怜惜的。”
顾子明忽的笑了一声：“房中起火，他二人跑得虽快，却不知暗中早有人埋伏。只要出了这扇门，必死无疑。”
“这火也来的蹊跷，这房中只有他二人，又是谁纵火？我瞧着这二人面上白净，只衣物沾上了些灰，瞧得也不大对劲。”
顾子明笑道：“那便是有人纵火将他二人带了出去，将他二人灭了口才将人放在这处。”
“若是这样，这周围竟无一人见过那人，也不曾见过王升出门，只在火光中瞧着二人逃出。”
顾子明四周瞧了瞧，果然，院与院中隔的不甚远，想是才起火就有人注意到。这院子必是在他人注视下，此事确实蹊跷。
顾子明冷声道：“不过一个罪人，死了便是我大夙之福，瞧着那女子也不是甚么好人。这场火，便当作是赐予他二人的恩赐罢了。”
刑部侍郎瞧着他的背影走远了，摇了摇头，暗自道：“果真是个武将，这等事也不放在心上，只怕大理寺日后也不好过。”
顾子明走在街上，瞧着人来人往。忽觉此事尘埃落定后反而有些不真实。
他四处看了看，见不曾有人注意自己，独自走去偏僻小巷，猛地一起跳，手掌撑住墙头，一个翻身，便到了院墙之外。
再往前走了两步，就是一道高墙，那墙外便是京城外。
顾子明沿着高墙，身影隐在城墙阴影中，侧身快速走过，不至一柱香，便走到了一座院子围墙旁。一个翻身，便落了地，那院中人纷纷警戒起来，瞬息之间，一柄长矛尖对准他喉处，稍加用力，他便能命丧于此。
只是那人瞧见他，腕上用力，一个挑花，长矛在空中打了个圈儿，稳稳地落在那人手中。
“少主。”那人后退半步，抱拳屈膝道。
顾子明冲他摆摆手，这院中无甚么人，只有暗卫两三，他无那些钱财养亲兵，只暂且养了些以备后患。
“守好。”
顾子明转身向屋中走去。
自他料到皇上看不顺眼他们将军府，他便起了念头。现在顾将军手握兵权，北边暂且无恙，西边又有他兄长镇守。一旦皇上寻到由头，顾家迟早要灭在他手中。
无他，军中已然成了顾家天下，声望威望，旁人都不及将军府。
皇上怕打草惊蛇，只得从他先下手，将他职权割了去。若是再有战事，皇上怕是又要将他将军府分了权去。届时他顾府便是那刀俎旁的鱼肉，任人宰割。
原想趁着慕雪樱嫁来之时，好生着手操办一番，没成想来的不是本人。虽是不知其中出了何等变故，安染七却是让他放心不少，增加亲兵数量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顾子明寻至里房，墙边一床铺。脚踩床边，一个用劲，床铺竟然从中裂开来！内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洞。顾子明一踹墙边，不知从哪延伸出木制长梯，沿入黑洞底部，瞧不真切。
顾子明倒也不怕，走了下去。待他整个人没入黑暗之中，那床铺又悄无声息的关上，原本黑暗的洞中，霎时间燃起幽幽烛光，映亮整面墙壁。
脚下松软的泥土，一步一个脚印，颇有些不真实感。
走了几步后，隐隐约约听得一片打杀声。再往前，已不是甚么松软泥土。跨过一道高门槛，便是坚硬厚实的地，四处由木椽相交架成，俨然是一条甬道。
顾子明脚尖蓄力，在地上轻点几步，便健步如飞。向那深处走去，霎时间，便悄无声息出现在那铜门之前。
抬手握住铜环，轻扣三声，又扣五声。那门从内侧缓缓打开，“吱呀—”露出里面全貌来。
这门内俨然是个大院，虽是不见天日，却无比牢固，灯火通明。映得犹如白昼，险些让顾子明后退两步。
面前地上扎着不少稻草人，亲兵们喊着号子，一下一下地将手中武器全力插入那稻草人之间。
那看门的朝他一低头，道：“少主此次前来，可有吩咐？”
“挑两人，替我查些事。”顾子明冷声道。
那看门的人游走与各个稻草人之间，点了两人来到他面前，其余人似是从未注意到这边动静，自顾自地仍旧刺着稻草人。眼神丝毫不分给顾子明。
“与我来罢。”顾子明挥手，示意他二人跟上。
二人将兵器交于看门人，跟在他身后出了铜门。
“吱呀—”一声后，顾子明冷声道：“今日北郊城院失火，两人亡，一男一女，我要知道那女子近一月的踪迹。”
两人领命道：“是。”
“五日后，无论结果如何，在此院中等我。”
顾子明与他二人交代完，一脚踹开床铺机关，脚尖一点，飞身上了屋子。蹭掉鞋底的灰尘后，顾子明确保天衣无缝，又原路返回，那两人的惨状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不言心理，他只觉得蹊跷。从天射中一箭，直至二人眉心。眼中具是惊恐，俨然是面对着甚么人。
众人注视下，那人怎会就这样悄无声音地走了？莫不是会那遁地之术？
那女子衣衫不整，明显在这之前做一些不雅之事。
翠儿？又或者是柔儿。
那横死他院中的果真不是甚么柔儿，好在无人认识那女子是他院中人。只是翠儿为何逃了？又如何与王升勾结上，他都需侦查一番。
此事非同小可，他再不上心，也需得知晓他院中人因何与外人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