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实力决定一切
雨一直下个不停,也不知淋湿了多少双痴迷的双眼,淋湿了多少颗无悔的心灵。
永平坊宋家门前,就跪着一个挺拔的身躯,大门口空荡荡,只有一队士兵在来回巡视着。雨水打在他们的脸上,掩饰不住内心的怒火,他们的校尉跪在这里已经一整天了,为的是要娶宋家的女子,依他们的心思,哪用这么麻烦,直接冲进去将男人杀光,女人抢了来,多干脆。可是没有人敢劝说校尉,田校尉是他们敬重的人,向来杀伐果断,自然无须他们帮着拿主意,他们的脑袋也想不出比田校尉更高明的主意。
宋玉拖着疲惫的身子,堆萎在马上,到了自家门前,望着跪在雨中的身影,唏嘘不已。今天在老地方,训练了四个时辰,天不亮就出门了,天要黑了才回来,我要做大富大贵大闲人,不是要做苦行僧。即使宋玉以取消悟空的兄弟会供奉相威胁,悟空也坚决不动摇,训练量一点不少。两个时辰藏猫猫,两个时辰泡在水里抓鱼。看到没有,悟空手里拎着的,用树枝穿成了一串的大鲤鱼就是宋玉的杰作。
据说,一个月之后,要开始拿大顶,现在不努力,到时候更有苦头吃。练功的时候,宋玉问悟空:“大师兄,你说我现在开始练功是不是有点晚了?再怎么努力,也练不成高手了?”
悟空道:“不练你会死!”
那还是练吧!受苦遭罪总比死了强,况且除了练功的时间之外,小日子过的还是有滋有味,越来越好呢!
“哎呦,我腿疼,哎呦,我腰直不起来了,大师兄搭把手,扶我下来!”
从旁边马上伸过来的不是毛茸茸的猴爪子,而是残忍无情的棍子,一棍子将宋玉捅了下来。宋玉反应很快,居然没有摔倒,嗯,练功也不是一无是处!
走几步,在田不疑身边坐了,也不管泥啊水的,道:“你在这遭罪,我在大同坊像条狗一样被人家整啊!呜呜,我可怜的七姐夫啊,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田不疑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现在不怕淋雨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宋玉已经不发热了。”宋玉道,“我是服过仙丹的人,无数的强人都在我手下吃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对,就是这话!”
田不疑道:“早上匆忙,忘记说了,虽然有点俗,还是要说声谢谢!”
“为什么?”
“醴泉坊的事情我知道了,如果不是你们,我田不疑就要名誉扫地,我记着你的人情!”
宋玉道:“你尽管谢,我却不能领情。我是为了家人,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好小子,说得好!”两人说过的话都是有数的,却非常投缘,有时候人与人的相处就是这么简单。
“你不知道,醴泉坊一战看似小事,却掀起了滔天巨浪!”田不疑慨然道,“本来四殿下正在召集人手,准备在大军入城的当晚,把城里的老顽固们一锅端了。你们在醴泉坊一动手,消息传出来,禅宗南门、上清茅山宗同时来援,四殿下自然不能让战巫门吃亏,连忙调遣人手阻击。茅山宗动了,道门各派联手出击;禅宗南门动了,北门不知为什么竟然派出大批高手,仗义援手。唯识宗、天台宗、华严宗等佛门宗派也一起出动。长安城里能来的都来了,你们打的火热,却不知外面的战斗比你们惨烈十倍百倍。陨落的高手大能,至少三十几人。四殿下手下的‘曳落河’,只剩下四十几人。你知道他带了多少人来长安吗?”
宋玉摇头,田不疑笑道:“想起来就不能不笑,五百勇士只剩下四十几人,哈哈,好一顿杀啊!昨晚,我去见四殿下,你没看到他那张脸,笑比哭都难看呢!”
没想到,宋玉等人的行动,居然成为大战的导火索,好像战斗的结果对自己一方很有利,世事奇妙莫过如此。
宋玉还在沾沾自喜,突然听到一声佛道:“阿弥陀佛!”
一声道号:“无量天尊!”
闪目观瞧,左边的秃驴是大庄严寺现任住持,四师兄惠觉;右手边,正是二师兄桑道茂。瞧着面色不善,像是来找事的。宋玉连忙爬起来,见过两位师兄。惠觉的大脑门子锃亮,桑道茂眼睛通红,佛道双袖毫不留情地打在宋玉脸上,红辣辣地疼啊!
“哎呦,看起来是真生气了。”宋玉加着小心,陪着笑脸往里面让,不知道接下来是怎样的疾风暴雨。
来到客厅,宋成器寒暄了几句,知道他们有话和儿子说,辞了出去。
桑道茂品一口香茶,冷不丁一拍几案,震得茶杯盖子滴溜溜乱转,挣扎着顽强着就是不肯滚落台面。
“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不让你出门你偏要出门,还去杀人。你知道不知道,为了你一个人,宗门死了多少人?两名长老,三个核心弟子,五十余名三代四代弟子,全干净了。他们都比你有出息,可是他们却死了。也不知大师兄看中了你什么,代师收徒,今晚我就修书,你不是我的师弟,我管不了你!”
宋玉冷汗横流,连忙上前,替二师兄将茶满上,嗫嚅道:“曹阿揽延欺人太甚,我都说了出身茅山宗,请他们给宗门一个面子,婚事缓一缓,他们死活不答应。我一人受辱是小,师门面子比天大,忍不下这口气,才……”
可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一旦讲出逐出师门的话,再想转圜就要大费周折。
桑道茂冷哼一声:“那个没脑子的已经死了,你这个没脑子的什么时候驾鹤飞升啊?”
“宋某受师门重恩,不能报之一二,怎么能轻易死了呢!”
桑道茂沉吟不语,那边的惠觉道:“善哉善哉,你能不忘本,终究还可救药。京师的事情我已经禀明了师父,如何定夺,稍等几日就见分晓。为了少生事端,令你一个月之内不许出府门半步,如果你自作主张,你与山门的缘分也就尽了!”
禁足令?一个月?
鳖犊子玩意,我有多少大事要做,岂能安心做宅男?
“每天大师兄都要带我到大同坊练武,今天足足练了四个时辰呢!”
瞟一眼旁若无人,坐在床上啃鸡腿的大师兄,宋玉不禁纳闷:四师兄大概有五十多岁,超过六十岁也大有可能。大师兄才几岁啊?这个辈分是怎么论的?他们二人进来,看到了大师兄就当做没看见,大师兄也不生气,邪气的很啊!
惠觉望向悟空,悟空点头,惠觉道:“练武例外!”
“是!”
哎,四师兄莫非怕大师兄吗?呵呵,那就有门?大师兄会不会编瞎话呢?这是个问题,需要仔细研究!
惠觉合什做礼道:“阿弥陀佛,久仰桑仙师大名,可恨无缘相见,惠觉有礼了!”
桑道茂起身,一个稽首:“无量天尊,贫道对大和尚仰慕已久,贫道还礼了!”
“小僧岂敢当‘大和尚’三字。”
“仙师之名,愧不敢当!”
两人一番客套,很快就熟络起来,浑然不把此间主人,那个应该千刀万剐的宋玉当一回事,宋玉好生没趣,在悟空旁边寻了一个地方坐了。被汗水浸泡,雨水淋湿不少多少遭的衣服粘在身上格外难受,还有一点不被重视的失落感,搅合在一起,如同无数的蚂蚁在身体内外爬来爬去。
“方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至尊西巡,长安无主,惠觉痴迷,请真人指点迷津!”惠觉坐的稳如山岳,哪有一点痴迷无主的样子?
桑道茂抿一口香茶,道:“道佛两门,团结一体,天下大势,稳如磐石!”
惠觉喜道:“大哉斯言!若是如此,天下幸甚,苍生幸甚!”
桑道茂话锋一转,说道:“贫道听说太平道在江南传道还曾与贵宗发生了冲突?”
“太平妖道,蛊惑人心,终不得正果!”惠觉淡淡一笑,接着说道:“吾禅宗弟子在凤翔传道,楼观道横加阻拦,弟子一味隐忍,时间一长,恐有大变!”
“你讲你的佛法,他宣他的天道,两不相干方为正理。楼观道的手伸得长了!”
“战巫昭武杀昨日到了金城!”桑道茂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
惠觉心领神会:“昭武施主性子急了些,难道不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是了,贫道也是这个意思!”
听到这里,以宋玉的智力,品出了一些味道。惠觉开始请桑道茂指点迷津,其实是让茅山宗亮明态度:一则,如何对待北方九巫;二则,禅宗南北二门的争端,茅山宗站在那一边?
桑道茂说团结一体,暗示先放下纷争,同抗外敌;而且茅山宗绝不会置身事外,一定会与长安佛道两门一起作战。
南方太平道,显然扩展的过快,茅山宗请禅宗稍加压制;楼观道势霸关中,禅宗南门想在关中发展,越不过这个坎儿,将来有冲突,茅山宗至少会两不相帮。最后关于战巫昭武杀一事,似乎两门有联合作战的可能。既然宋玉结仇战巫门,那么不如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高人说话都是云山雾罩的胡扯乱说?他们二人是约好的,还是心头灵犀的邂逅?醴泉坊杀人一事,他们好像不太关心,只不过是他们用来见面的由头?
想到这里,宋玉冷汗又下来了。瞧着把茶言欢的二位师兄,茶杯里面早就空空如也,还在抿来抿去,似乎在饮凡人看不到的甘露。我要是笨点,还不被他们玩死?鳖犊子玩意,太阴了吧?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王海敲门进来,换上两杯新煮的热茶,两位似乎也办完了正事,将宋玉叫到身前,耳提面命千叮咛万嘱咐,要宋玉千万不要再生事端。而后,联袂辞行。
宋玉送出来,惠觉发现了跪在门口的田不疑,问了宋玉缘由,长叹一声道:“以施主天资,又如何堪不过情之一关?剑斩俗缘,明心见性,可成正果!”
“贼秃驴,滚蛋!若不是看在子建兄弟的面子上,我明日带兵屠了你的禅院,你信不信?”田不疑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吾佛慈悲,善哉善哉!”惠觉也不恼,径自去了。
可怜的七姐夫要跪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阿爷脾气倔的很,又是他认为的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根本劝不得;七姐整天哭哭啼啼,弄的心里乱七八糟的。很没意思地吃了晚饭,回到卧室想躺一会儿,悟空扔过来一本没皮的书,他用来擦手的那张硬纸难道就是书皮?
微言大义的总论写道:“如是我闻,等正果者,其初基有二:一曰清虚,一曰脱换。清虚而无障,脱换而无碍。无碍无障,始可入定出定矣。知乎此,则进道有其基矣。所云清虚者,洗髓是也;脱换者,易筋是也。
洗髓之说,谓人生感于情欲,一落有形之身,而脏腑肢骸悉为滓秽所染,必洗涤净尽,无一毫之瑕疵障,方可步超凡入圣之门,不由此则进道无基。所言洗髓者,欲清其内;易筋者,欲坚其外。如果能内清净、外坚固,等寿域在反掌之间尔,何患无成?
且云易筋者,谓人身之筋骨由胎禀而受之,有筋驰者、筋挛者、筋靡者、筋弱者、筋缩者、筋壮者、筋舒者、筋劲者、筋和者,种种不一,悉由胎禀。如筋驰则病、筋挛则瘦、筋靡则痿、筋弱则懈、筋缩则亡、筋壮则强、筋舒则长、筋劲则刚、筋和则康。若其人内无清虚而有障,外无坚固而有碍,岂许入道哉?故入道莫先于易筋以坚其体,壮内以助其外。否则道亦难期。
其所言易筋者……”
总论之外,还有膜论、内壮论、揉法、采精华法等篇章,后面是详细的动功图解,分为韦驮献杵第一势、韦驮献杵第二势、韦驮献杵第三势、摘星换斗第四势、出爪亮翅第五势、倒拽九牛尾第六势、九鬼拔马刀第七势、三盘落地第八势、青龙探爪第九势、卧虎扑食第十势、打躬击鼓十一势、掉尾十二势。
宋玉风一般冲到悟空身边,抢过皱皱巴巴的书皮,心惊胆颤地展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易筋经》。天啊,少林第一武功,古往今来顶级玄妙功法,长生有望,大道可期,嘎嘎,我宋玉也有今天啊!
“大师兄,此书是哪里来的?”
“偷的!”看着宋玉惊喜若狂的样子,悟空实在是不愿意打击他,还是补充道:“还缺下半部《洗髓经》。”
半部经书?不是只有《易筋经》,怎么还有《洗髓经》啊?
“可知《洗髓经》下落?”
“安国寺,有可能。”
即使只有半部经书,还是了不得的宝贝,宋玉抱着武功秘籍,在房间里面转悠,如同走在祥云之间,仙音齐奏,嫦娥舞蹈,老君炼丹,佛祖说法,逍遥自在,惬意舒畅。
又想到一个问题,问道:“我可以修炼?”
答案是肯定的,在宋玉眼中,今晚烛光下的悟空长的怎么就那么俊呢?猴头圆融,猴眼有神,猴嘴有形,猴腮冷峻,就连暴露在外面的猴毛都让人觉得暖融融的返璞归真。
“大师兄,我看四师兄有五六十岁了,怎么还排在你的下面?”
没话找话,就是想套近乎。
“他打不过我!”宋玉问一句,悟空答一句,好像禅宗南门有一个奇怪的规矩:每十年举行一次斗法比武,第一名上位大师兄,失败的人不得再进行挑战。也就是说,失败了一次,就要终生做小弟。没有挑战过的可以自行选择时间进行挑战,可以是十年,二十年也成,一辈子做小弟不挑战也没人理你。
“做大师兄有什么好处吗?”
悟空抓耳挠腮,憋了很长的时间,才道:“没人管。”
想必,成为大师兄,同辈的师弟是无法约束的,刚才惠觉即便看悟空啃鸡腿不顺眼,也无法发作,只能当作没看见。哎呦,大师兄增值了,宝贝中的宝贝,极品中的极品啊!
实力,说到底还是实力决定一切。向毛主席保证,我宋玉要刻苦练功,增加实力,一定要为祖国为人民做出更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