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帮的地牢在东京城郊的一处庄园里,看似普通,实则戒备森严。看守地牢的香主王忠识得陈亮,不敢怠慢,躬身行礼,把陈亮带进了地牢,王忠取来了脚铐,说道:“对不住啊陈帮主,这是牢里的规矩,属下也只能照办!”
陈亮点了点头:“不关你事,陈某自然知道帮规。”
王忠锁门离去,陈亮静下心来仔细思量,陷害自己的那名家丁竟然能悄声无息从郭府溜走,武功定然不弱,自己居然没看出来,真是玩鹰的反被鹰啄了眼睛,枉称了“小诸葛”,此亮非彼亮也。想了一会儿,陈亮也理不出头绪。
忽然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进来的是王忠,手里端了着酒壶酒杯,笑着说道:“陈帮主,方才多有得罪,当着大家的面,属下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这会儿没别的人,属下来给您赔罪喽!”
陈亮道:“不必了王香主,陈亮知道你的难处。”
王忠斟了一杯酒,举到陈亮脸前,说道:“陈帮主您大人大量,这杯酒就算属下的一点心意。”
陈亮微微一笑,低下头去,嘴唇刚要挨到酒杯,猛然发现杯子里的酒竟然隐隐泛出磷光,陈亮转过头去:“王香主,我看还是不要坏了牢里的规矩吧!”
王忠见陈亮欲喝又止,知道他已经起了疑心,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看来陈帮主是不给属下一点面子了!”语气已然无礼。
陈亮哼了一声:“是谁指使你来着?”
王忠狞笑道:“对不住了陈帮主,这些话你留到地府问吧!”说着伸手扼向陈亮的咽喉,陈亮吸了一口气,想要冲开腰间被封的太乙穴,但王长老号称“铁爪鹰扬”,这一指劲透肌骨,他冲了几次均未成功,眼见王忠的手就要触及自己的脖子,陈亮急中生智,一头撞向王忠的胸膛。
这一下出其不意,王忠没料到陈**道被封,手足被铐后仍有如此身手,登时被撞中胸口膻中穴,“蹬蹬蹬蹬”连退数步,只觉胸口剧痛,险欲晕去。
王忠大怒,“嗖”地一声拔出了腰刀,猱身扑上,陈亮暗叫了声“可惜”,挥臂用手上的镣铐遮挡王忠的钢刀。
数招一过,陈亮便险象环生,他手足被铐行动不便,又无法催动内力,只能施展小巧腾挪的功夫来勉力支撑,而王忠出招愈发凶狠,不多时陈亮肩上、腿上接连中刀,血流如注,情势更见危急。
陈亮奋起余力,滚到墙边,挥掌将火把击灭,地牢里陷入一片黑暗。陈亮虽然穴道被封,但耳力犹在,是以能听出王忠的方位,而王忠内力平平,却无法分辨陈亮的位置,这下成了瞪眼瞎。
王忠怕陈亮趁暗偷袭自己,一边舞动钢刀护住全身,一边向牢门摸去,陈亮有心拦下王忠,却苦于受伤不轻,无法近身。猛然间“呼”地一声大响,地牢门被人猛力推开,王忠低喝一声:“谁!”
黑暗中却无人吱声,他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王忠又喝问了两声,还是没人答应,便焦燥起来,骂道:“奶奶个雄,有种的报——”
一句话没说完,他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样,拼命发出“啊、啊”的声音,不多时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声息皆无。黑暗中陈亮依稀听出,进来之人呼吸绵而细长,显是内家高手,估计是他用手扼住了王忠的脖子。
果然“扑通”一声,那人把死去的王忠扔到了地上,掏出火石,重又点上了火把,陈亮见来人黑衣蒙面,又瘦又小,自己不曾见过,不知道他是何居心,不由得惊疑不定。
黑衣人也不说话,俯身抓住陈亮的腰带,将他提了起来,快速奔出了地牢,一名帮众发现了两人,喝了一声:“什么人!”黑衣人手一扬,那名帮众应声栽倒,不过这下也暴露了两人行踪,立时便有人朝这边追来,黑衣人几个纵跃便出了庄园,接着脚下加力,不多时已将追赶的风雷帮众甩得无影无踪。
黑衣人提着陈亮,一直来到一片树林中,方才将他放下。陈亮抱拳道:“多谢救命之恩,在下陈亮,请教恩公大名!”
黑衣人盯着陈亮,蓦地双眼精光暴射,陈亮下意识地后了一步,黑衣人“嘿嘿”冷笑了两声,双脚一错,身形已在五丈开外,陈亮冲着黑衣人大声喊道:“恩公请留名!”但黑衣人却没有丝毫停留,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陈亮望着黑衣人的背影苦笑了一声,今日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他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一个大大的阴谋,唯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顾水寒,方能应对。陈亮被封的穴道自行解开尚需好几个时辰,他等不及了,起身便向京城行去。
黑衣人的轻功端地不错,这一会儿功夫竟然跑出了十数里,陈亮又带着镣铐,行走不便,手脚都磨出了血泡也没走出几里,他咬牙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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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坟岗上,张正随听闻静虚竟然也来了,不由大吃一惊,扭头望时,猛听背后嗤嗤几声劲响,霎时罡风及体,张正随暗叫不好,知道中了顾水寒的声东击西之计。
如此近的距离已无法闪避,危急间张正随手臂暴长,伸手将身边的玄机子拉过来挡在了身后,只听噗噗几声闷响,夹杂着玄机子的长声惨呼,顾水寒这几道洞金穿玉的六脉神剑剑气,尽数打在了玄机子的胸膛之上。
顾水寒手指连捺,施出他从虬髯子口述的剑诀中自行参悟的一式“万剑齐发”,十数道绿芒混合了天机球的巨大威力,闪电般向射四周的“巴东四魔”,这下变起突然,四魔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噬血魔”一声惨叫,左手被剑气击中,手掌几乎被生生斩断,其余三魔手忙脚乱地挡开了这凌厉的一击。
那“噬血魔”极为凶悍,一把将断掌抛开,右手点了自己左臂上的几处穴道,止住流血,狂吼一声:“给我宰了这小子!”
四魔挥动奇形兵刃,扑向顾水寒。本来四魔练就的是天魔阵,施展起来天衣无缝,当年四魔曾以此阵围杀了少林寺的智明大师,但顾水寒上来便施杀手,并重创了其中的“噬血魔”,逼得四魔凶性大发,一齐扑上,哪里还顾什么阵形,直如群殴一般。
顾水寒要的便是这个效果,他身形晃动,避开了四魔凶狠的攻击,身子已然到了圈外,再一提气飘了起来,顾水寒知道,以他的修为,如是驭气直奔,能追得上他的人,世间少有。
猛然一声惊雷在顾水寒头上炸响,一股巨力从天而降,将顾水寒又打回了原地!只见张正随单掌擎天,口中念念有词,这正是天师五雷法中的“雷霆一击”,四周的岩石登时被劈成了乌黑之色!
顾水寒全仗内家真力护身,才不至于被烧成焦炭,他兀自觉得两臂酸麻,耳朵嗡嗡直响,暗道这张天师果非浪得虚名,单这一击,已可称得上是惊世骇俗。
就在顾水寒身形受阻的当口,四魔重又围了上来,这次四魔学了乖,不再自乱阵脚,而是按“天魔阵”的方位,把顾水寒紧紧地困在了阵中。
“天魔阵”一经发动,顾水寒立觉压力奇重,四魔所使兵刃各不相同,老大“噬魂魔”用的是丈余高的招魂幡,老二“噬血魔”用的是一杆血淋淋的铁爪,老三“噬心魔”用的是哭丧棒,老四“噬骨魔”竟然用的是一具白森森的骷髅。
四魔中尤其是“噬魂魔”的招魂幡,神出鬼没,舞动起来夹杂着鬼哭狼嚎之声,另人防不胜防。好在老二“噬血魔”少了一只手,“天魔阵”的威力便打了折扣,且四魔忌惮顾水寒六脉神剑了得,倒也不敢过分逼近。
又斗了数十合,顾水寒逐渐焦燥起来,四魔便已不易打发,更何况身旁还有一位最厉害的对手——张正随在虎视眈眈,而且他这六脉神剑极耗内力,所以斗得久了恐怕于已不利,顾水寒想到这一层,便欲放手一博,他陡地将功力提到了十成,还是那招“万剑齐发”,不过这次十数道绿芒都朝着老二“噬血魔”身上招呼,因为“噬血魔”刚才受创不轻,是阵中唯一的弱点,所以顾水寒要从他这里打开缺口。
眼见“噬血魔”难以抵挡,四魔心意想通,其他三魔便出手相助,“噬心魔”“噬骨魔”挥动兵刃替“噬血魔”挡开了数剑,“噬魂魔”的招魂幡攻向顾水寒背后,这正是攻其必救,只要顾水寒回身一挡,其余三魔缓上一口气,“天魔阵”便无懈可击。
蓦然“噬血魔”狂吼一声,被击得直飞了出去,原来顾水寒长身跃起,拼着背后中招,趁“噬血魔”忙于应付六脉神剑之时,一掌打在了他的肩上。“
噬血魔”本就受伤不轻,这一掌更是打得他鲜血狂喷,“噬血魔”成了地地道道的“血魔”,因为浑身是血。不过,“噬魂魔”的招魂幡也同时打在了顾水寒的背上,顾水寒早有准备,将内力凝于后背,硬生生以血肉之躯接了“噬魂魔”这开牌裂石的一击,顾水寒只觉得背后如中了一记闷锤,全身骨骼寸断,险些一口气晕了过去。
饶是如此,如果不是他把大部分内力用来抵御“噬魂魔”的招魂幡的话,刚才那一掌,就已经要了“噬血魔”的命。
“噬心魔”“噬骨魔”怒喝两声,挥掌拍向顾水寒,如此已成近战相博之势,顾水寒长吸了一口气,真气游走全身,疼痛略减,他双手各使“引”字诀,将二魔的掌力斜斜地带向一旁,现在不是硬拼的时候,顾水寒一边躲避二魔排山倒海的掌力,一边调息自己的真气。
他这几下全力施为,内力损耗不小,眼下只盼能拖上片刻,自己再恢复两成功力。以顾水寒的身手,如果他全力以赴,对方没了天魔阵,即便一拥而上,也不一定留得下他。
转眼形势又变。老大“噬魂魔”突然一掌慢悠悠的向他击来,顾水寒也不甚在意,依然使出峨眉派“金针绵掌”的功夫,想引开大魔的掌力,二人双掌尚未相交,那“噬魂魔”的掌心,便似有股极大的吸力一般,陡地将顾水寒的手掌牢牢吸了过去!而“噬心魔”“噬骨魔”则各自出掌,捺在大魔的背心,竟是合三人之力与顾水寒相抗!
如此已成比拼内力之势,要不得半点闪失,顾水寒只得运功抵御。
“巴东四魔”的武功路数极为怪异,顾水寒接连催动掌力,却无法摆脱大魔的掌控,他猛然瞥见张正随的袍袖渐渐鼓胀起来,心中一凛,暗道如果此时张正随出手,那自己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到这里,顾水寒一咬牙,猛地暴喝一声,内力便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出,三魔也急忙运功相抗,四人的衣服被劲力崩得笔直,猎猎作响。
顾水寒内息一转,猛然又将掌力收了回来,三魔陡觉掌心有异,只道他要趁机脱身,急忙跟着收力。顾水寒上前一步,“嘿”了一声,脸上青气大盛,这一次他将毕生功力送了出去。
三魔毕竟是合力相抗,不如一个人的内力来去自如,知道不妙,但为时已晚,“噬魂魔”首当其冲,“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摇摇欲坠,“噬心魔”“噬骨魔”则被震了开去,受伤亦自不轻。
顾水寒这一击拼尽全力,直如虚脱一般,忽觉背后一股大力涌至,身子仿佛断线风筝般被击得直飞了出去。顾水寒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朦胧中只见张正随满脸杀气,缓缓地向自己走来,他勉提真力,想调匀内息,但背后剧痛,胸口烦闷欲呕。
张正随恰恰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出手,这一掌力比千钧,顾水寒已受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