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从德和赵公子从王府出来,早有家人备好了软轿,将二人直接载到宫门。赵公子昂首直入,守门禁军正待喝阻,猛然间发觉有异,急忙下跪道:“圣上!”原来这位年轻的赵公子,竟然是当今皇帝赵祯!
小皇帝赵祯因为前些日子群臣竞相巴结太后的闹剧烦心,便约了儿时好友刘从德微服出游,出宫散散心。刘从德自然乐意,并极力推荐说王蒙正府上梅花盛开,景色怡人,别有一番风味。赵祯闻言心动,两人便不请自来,正巧碰上王紫妍和叶逍遥在花园踢毽子,赵祯一时兴起,便露了一手。
两人一直走到内宫,赵祯冲刘从德摆了摆手:“你去吧,我回福宁殿。”刘从德长辑到地:“圣上慢走。”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刘从德便直奔太后所住的慈宁殿而去。
刘从德一路小跑,到了慈宁殿,早有太监将他迎住,引至太后御座,刘从德拜了三拜:“太后安好。”太后见他额头微微见汗,想是走得急了,心下暗笑,令左右赐座。刘从德的父亲刘美原名龚美,乃是太后的前夫,自打太后嫁入韩王府后,便改姓刘,与太后以兄妹相称,所以刘美临死前把两个儿子托付给了她。
由于刘太后对这位前夫一直心存感激,因此她对刘美的两个儿子视同已出,宠爱异常,刘从德小小年纪,便被委任恩州兵马都总管一职。
太后命宫女把柑橘端上来,温言道:“从德,今天叫你来也没什么事,这是南方进贡的桔子,大冷天儿的,也不多见,你尝一尝,剩下的,你就带回去,算是我赏给你的。”
刘从德谢过太后恩典,亲手剥了一个,请太后享用,太后笑道:“还是你自己吃吧,哀家受不了这酸劲儿。”刘从德咧嘴一笑,剥下几瓣,放入口中咀嚼。
太后微笑着看刘从德把桔子吃完,说道:“从德,你在恩州和卫州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什么新鲜事儿哪?说给哀家听听!”原来刘从德在任恩州兵马都总管之前,曾任卫州知州一职。
刘从德咕噜一声咽了口吐沫,暗道幸亏这几日自己早有准备,当下把背得滚瓜烂熟的一段文字说与了太后,这乃是他在卫州当知州时,县吏李熙辅给他写好的,就是为了防止太后突然查问。
刘太后听得大为惊讶,当初她破格提拔刘从德时,曾招致朝臣的一致反对,说刘从德“才行不著,少不更事”,说白了就是嫌他是个小毛孩子,想不到刘从德如今居然有此见识,太后不由喜上眉梢,暗道苍天有眼,刘家有后,自己没有辜负了前夫刘美的托付,她倒不想一想刘美原来叫龚美来着。
刘从德见太后面露喜色,不由胆气略壮,跪地奏道:“侄臣在卫州时,曾识得县吏李熙辅,此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智,实乃卧龙凤雏也,求太后恩典,赐给他一官半职,此人必定感激涕零,誓死效忠太后。”
太后大喜:“这孩子竟然处处留意,替哀家延揽人才,看来你这个知州没白当啊!”当即传诏,让宰相吕夷简给李熙辅在六部中安排个职位。
刘从德回了自己座位,偷偷抹了把汗,暗自舒了一口气。刚才出汗是因为走得急,这次却是因为太后发问。他自幼不学无术,一碰到考试就头疼,想不到做了堂堂的恩州兵马都总管后,还有如此一考。
太后不由笑逐颜开,问道:“从德啊,你也不小了,哀家想问问,你跟谁家的女儿订亲了?”她猛然觉得刘从德长大了不少,所以突然想起,该操心一下他的婚事了。
刘从德老老实实地答道:“回太后,还没有哪。”
太后诧异道:“却又为何?”
刘从德蓦地一股勇气从心底泛起,起身又拜了一拜:“侄臣想请太后作媒!”
太后恍然道:“哦,原来你早有了中意的,快说来听听!”
刘从德道:“回太后,是茶商王蒙正的女儿,叫王紫妍。”
刘太后眉头微皱,她原以为不知刘从德看中了哪位名门望族的千金,怕高攀不上,所以请自己作媒,哪知竟然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心念一转,暗道自己当初不也是贫苦人家的女儿麽,想及此处,登时释然,温言道:“好好好,哀家这就派人去瞅瞅。”
刘从德听太后连说三个好字,高兴得险些晕倒,当即磕头谢恩。太后又跟他聊了几句家常,把他打发走了,便开始批阅奏章,其中恰巧有一本是太常礼院所上,大意是说皇帝年已弱冠,到了该大婚的时候,跟着推荐了几个官宦人家的千金,有崇仪副使郭允恭的次女郭氏,已故骁骑卫上将军张美的曾孙女张氏等等。
刘太后心中一动,自己一直把赵祯当小孩子看待,浑忘了他如今已经成人。刚才刘从德求她作媒,她一口答应,孰知自己儿子也尚未娶妻,想及此处,刘太后不由暗生歉疚,当即传旨请小皇帝晋见。
赵祯听到太后有请,不由打了个突,心说难道是刘从德口风不紧,把方才自己微服出游的事给泄露了出去?太后对他向来管教严厉,容不得有半点差错,他虽然已贵为天子,但想到太后不怒自威的面孔,还是打了个冷战。
赵祯万般无奈之下,随着传诏太监姗姗而至,行礼请安已毕,一抬眼见太后神色安祥,不象是刚发过火的样子,心中大定。刘太后将太常礼院的奏折递给了他,温言道:“皇儿啊,这几年哀家为国操劳,差点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这是太常礼院奏本,你先看一看,有没有中意的!”
赵祯暗道原来是谈论自己的婚事来着,登时心里的一颗石头落了地。他接过奏章,一见上面写着“为皇后者,当娴淑静雅,母仪天下”云云,心底先自有气,暗道太后已经“母仪天下”很久了,难道自己还要去讨个无盐不成?
赵祯合上奏章,鼓起勇气,说道:“启禀母后,儿臣已有中意之人!”
太后一怔,倒没料到他如此回答,讶然道:“哦,说来听听。”
赵祯低声道:“是位茶商家的姑娘,儿臣曾听此女抚琴,故此心仪。”
太后一愣:“茶商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赵祯见太后神色有异,甚觉害怕,硬着头皮道:“姓王,叫王紫妍。”
太后这一惊非同小可,暗道这王紫妍究竟是何方神圣,非但自己的侄儿看上此女,居然连皇儿也属意于她,难道这王姑娘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不成?看来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不能仓促决定,略一沉吟,心下已有了计较,便对赵祯道:“皇儿,天子娶妻乃是国家头等大事,马虎不得,待哀家问过之后再做决定吧!”
赵祯甚觉失望,但知道母亲向来说一不二,只得道:“儿臣多谢母后。”
太后又问了赵祯几句学问上的事儿,随即让他请安退出,赵祯回宫路上心神不宁,不知太后到底如何作想,他暗自心焦,但王姑娘的倩影却在眼前闪动,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