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初春,东京城外又多了两个踏春出游的道士,正是公孙策与陆不平,两人兴致勃发,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远。怎奈天公不作美,忽又下起了毛毛细雨,两人见路旁有一家小店,急忙进去避雨。小店里面摆着几张桌子,中间放了一口大锅,锅里尽是熟牛肉,此时不是吃饭时间,店里空无一人,公孙策和陆不平拣了一张靠窗户的桌子坐了下来,要店家切了盘熟牛肉,另外又拌了几道菜,打了一壶酒,两人一边喝酒聊天,一边欣赏窗外的雨景,好不惬意。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公孙策一怔:此人步法不疾不缓,几无声息,可是武功高手啊。陆不平兀自不觉,公孙策忍不住朝门口望了一眼,只见一人头戴斗笠,披了一件灰袍,走进店里,往一张空桌子旁一坐,也不言语。店小二看见,急忙上前招呼:“客官,您来点什么?”
灰袍客指了指锅里的熟牛肉,伸出了一根手指,店小二问道:“客官可是要切一盘牛肉?”灰袍客点了点头,店小二又问:“客官要酒麽?”灰黑袍客摇了摇头,店小二见他一言不发,也不敢多问,片刻间端上一大盘牛肉,灰袍客便自顾吃了起来。
公孙策见他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目,心道不知这是哪一路江湖人士,交个朋友也不为多。他生性豪爽,闯荡江湖多年,结交颇广,此时见灰袍客形单影只,略显落寞,便有心结纳,用手一支桌子,站了起来,想邀那灰袍客共饮几杯。
猛然门外脚步声响,又一头戴斗笠,身披黑袍之人走了进来,也拣了张空桌,要了盘熟牛肉,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公孙策吃了一惊,暗道此人武功决不在灰袍客之下,且看他行为举止和那灰袍客极为相似,显是一路,却又装作素不相识的样子,这两个人来路怪异,自己倒不可莽撞从事,想到此处,便又坐了下来。
陆不平也觉有异,正待发问,公孙策使了个眼色,端起酒杯,陆不平会意,两人一饮而尽。不一会儿,又有几人走了进来,均是清一色头戴斗笠,身披深色长袍,公孙策数了数,竟有十三人之多,不由暗暗心惊,这偏僻地方怎么来了恁多高手?小店已经没有空桌,其中有几个怪客便挤在一张桌子上,但谁都不说话,各自吃肉。
此时天已放晴,那十三名怪客却吃得极慢,显然是在等什么人。公孙策偶然瞥见几名怪客长袍下隐隐露出刀鞘,便有心要看个究竟,于是故意和陆不平低斟浅饮,喝得极慢。
不多时,远处官道上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先到的灰袍客马上对黑袍客使了个眼色。公孙策看得明白,暗道这就是了,敢情这伙怪客是黑道上的豪杰,想打劫过来的车队。怪客们定是怕人多暴露身份,故此分头从不同方向会合到一处。
公孙策极力思索,却一直想不起京师附近有哪一伙绿林好汉竟有如此多的高手,眼见车队越来越近,公孙策心道自己又不是官差,犯不着淌这趟浑水,再说车里装的说不定又是哪个贪官污吏的民脂民膏,就由他们抢去好了。想到此处,公孙策冲店小二喊道:“店家,结账!”
店小二答应一声,快步跑到公孙策跟前:“客官,一共是四钱银子。”公孙策从袖中摸出一绽银子,约莫有二两重,抛到桌子上,道:“不用找了。”店小二大喜,道声多谢客官打赏,接过银子,正欲转身离去,猛然身后寒光闪过,登时将他斩做两段!
公孙策与陆不平霎时只觉劲风扑面,两柄弯刀闪电般劈了过来!事起突然,离得又近,二人已不及躲闪,危急间,公孙策一掌将陆不平击开,身子借力向后一纵,只听喀嚓一声,面前那张桌子已被劈做数段!公孙策又惊又怒,自己与这帮人素不相识,只不过赶巧碰上了,对方竟立意要取自己性命,便是穷凶极恶之徒,也做不出如此残暴之事!
两名怪客“咦”了一声,甚觉惊奇,手下却私毫不缓,挥刀直取公孙策。此时车队已来到小店门前,黑袍客打了个唿哨,其余怪客把弯刀抽了出来,纷纷冲了出去。公孙策怒不可遏,双掌一错,掌心便似有股淡淡的白气,一掌推向其中一名怪客,他恼怒这群怪客心狠手辣,这一掌已用上了十成功力,出手再不容情!
那名怪客陡觉罡风及体,力道大乎寻常,不由大骇,急忙挥刀相抗,只听铛的一声大响,怪客手中弯刀飞上了房梁!公孙策混元掌功夫施展出来,掌缘布满真气,其硬如铁,是以刀掌相交,弯刀反而被震飞了出去。再看那名怪客,一条胳膊软软垂下,已受重创!
公孙策大喝了一声:“趴下吧!”身形一动,单掌朝那名怪客肩膀捺去。怪客刚才硬生生受了他一记混元掌,半边身子酸麻,一条胳膊被震断,另一条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来,眼见就要伤在掌下,蓦地一只手掌平伸了过来,“啪”地一声替怪客接下了这一掌,正是灰袍客。
公孙策身子晃了一晃,灰袍客后退了两步,两人心底均是暗暗佩服对方。此时陆不平也挥剑与另一名怪客战在一处,公孙策双掌平推,去势颇缓,这招叫“移山换岳”,意思是力量大的可以把山岳推断,乃是混元掌中威力最大的一式,灰袍客不敢硬接,双掌圈转,臂上陡地生出一股怪异力道,将公孙策的掌力化去一半,身子借力拔起,破窗而出!
饶是如此,灰袍客兀自觉得胸口如受重压,呼吸不畅,不由暗自心惊,瞧这年轻道士不过二十几岁年纪,焉何有如此内力修为!
公孙策长身一纵,也来到屋外,只见外面已战作一团。车队共有两辆大车,都用黑布蒙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什么,押车的并非镖局,却是一队禁军,为首一名军官,倒也有些能耐,临危不乱,令军士结阵而御,前排长矛手护住阵角,后排弓箭手纷纷放箭,怪客们虽然武艺高强,一时却也不易得手。
蓦然一个黑影迅捷无伦的欺了过去,手中弯刀拨开箭雨,从长矛手的头顶一跃而过,破阵直入,霎时砍翻了好几个弓箭手,正是黑袍客,官军顿时阵角大乱,其余怪客纷纷跟进,如此已成了近身相博的局面,普通禁军如何是怪客们的对手,转眼间就有数人丧命。
为首的军官见势不妙,拍马舞刀直奔黑袍客,搂头直剁,黑袍客身形一晃,弯刀起处,唰地一声将战马砍翻,为首军官登时被掼了下来,黑袍客手下却丝毫不缓,又一刀劈向他顶门!
公孙策眼见情势危急,呛啷一声把太乙剑抽了出来,挺剑直刺黑袍客后背,剑未及身,剑风已激得黑袍客背心穴道微微一麻,黑袍客大吃一惊,心道若是给这一剑刺中了,焉有命在!急忙回身用刀架开,当地一声刀剑相交,两人身子都是一震。
黑袍客打量了一下公孙策,更是惊异,他本以为出剑的是一位成名高手,哪知竟是个年轻道士,瞧样子不过二十几岁年纪。这时酒店内又传来一声惨叫,却是酒店主人所发,公孙策大怒,面前这帮强盗真是杀人不眨眼,毫无人性可言,手中长剑一抖,剑尖微微颤动,分刺黑袍客双肩。
黑袍客弯刀圈转过来,化做一道银弧,叮叮两声,挡开了这两剑,公孙策长剑幻动,霎时又攻了六七剑,但黑袍客手中弯刀极为怪异,便如半个圆圈一般,舞动起来把全身都罩在刀光里,公孙策攻得虽快,黑袍客挡得更快,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朵,几已连成一片。
这边灰袍客却已大开杀戒,把众官军杀得人仰马翻。其中一名怪客跳上了一辆大车,举刀便砍,押车的为首军官见状奋力将手中长刀掷去,怪客一个回身把长刀格开,灰袍客飞起一脚,把为首军官踢了个筋斗,而车上怪客再无迟疑,唰地一刀砍向车蓬。
猛然间轰隆一声巨响,怪客的弯刀直冲云宵,车蓬也四分五裂!从车内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怪客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